“轰”地一声大响,平地上现出一个大坑,初七蓬头垢面地跳出来:“小姐,你有没有事?”
杜蘅瞪着那个足足有一人深的土坑咂舌不已:“乖乖,你怎么弄出来的?”
初七眨巴了眼睛,做击掌之状:“有块大石头挡路,我击了它几掌,就变成这样了!”
“你真厉害……”杜蘅冲她竖起大指。
初七眼睛放光,大声道:“这算什么,我还能弄更大的坑……”
“不用了……”杜蘅连连摇手:“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慧智微微一笑:“我去把紫苏带出来。”
弹出一颗石头,就见眼前景色蓦然一变。
紫苏斜坐在草地上,背后靠着一棵大树,歪着头张着嘴巴睡得正香。
杜蘅不觉哑然失笑,上前推了她一把:“起来,回家睡去!”
“啊?”紫苏猛地睁开眼,见到她,立刻瘪了嘴控诉:“小姐,你好没良心,竟然把我扔……”
“诉苦之前,先把口水擦干……”杜蘅忍着笑,越过她,扬长而去。
“啊,有口水?”紫苏唰地一下涨得脸通红,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发现上当,跳起来就追:“小姐,你污人清白……”
慧智含笑,目送她们一行三人没入小径消失无踪。
再看看被初七破坏得七零八落的现场,摇头一笑,认命地重新布阵……
“小姐,是要回府吗?”紫苏跃跃欲试。
“你说呢?”杜蘅睨她一眼。
“难得空闲,不去逛逛多可惜?”紫苏撩起窗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街上行人比往常多了三倍不止。
似乎所有人,一下子全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摆着各种各样精巧的乞巧的小玩艺,性急的商家,已经把彩灯挂了起来,只等夜幕一到,整条街华灯盛放,光华璀璨。
杜蘅低头想了想:“你还真提醒了我,的确有个人,要去见一见。”
“谁啊?”紫苏眼睛一亮,贼兮兮地趴到她肩上:“男的女的,我认不认识?”
今天七夕节,又称女儿节哦!
这样的日子,小姐总不会去见仇人,八成是心上人了!
“做什么?”杜蘅挑眉。
“嘿嘿……”紫苏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猥琐:“跟我还保密?说吧,说吧,迟早要知道的,干么神神秘秘?”
杜蘅一指戳到她额上:“大热的天,挤得我腻得慌!”
紫苏索性腰一软,直接腻到她怀里:“快说,快说……”
“小姐,”车夫在外面,恭敬地问:“前面是岔道,往哪边拐?”
“往左,去上清观。”杜蘅隔着帘子,淡声吩咐。
紫苏一愣,慢慢坐直身体:“不会吧?”
小姐东挑西选,放着那么多王孙公子不要,挑中个破落户?
“别怀疑,”杜蘅忍俊不禁:“你没想错,就是要去见楚桑!”
紫苏:“……”
“路过书局时,稍停片刻,我买几本书。”
“是。”
“今天七夕,楚少爷哪会老实在上清观呆着?肯定早跑下山看热闹去了。”紫苏垂死挣扎:“改天再去吧?”
“去看看,”杜蘅闭目养神:“真不在了,再说。”
“……”
车子路过金石堂,杜蘅进去挑了几本书,继续往上清观走。
“《修真九要》,《道德经》,《易理阐真》,《推背图》……”紫苏信手翻阅,惊讶地抬起头:“小姐,你要修道?”
杜蘅轻哼一声:“你说呢?”
“给楚少爷买的?”
“嗯。”
“为什么?”紫苏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对楚桑总是格外关注,更不理解楚桑年纪轻轻,在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为何要去修道?
杜蘅不答。
马车很快抵达了上清观,如杜蘅所预料的,楚桑独自在破败的上清观里发呆。
完全没想到杜蘅会突然造访,楚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杜蘅站在走廊,环顾着那些破壁残垣,颇为感慨:“这道观,也该翻修一下了。”
“这破地方,鬼都不上门,修好也是白费银子……”紫苏撇嘴:“有这笔闲钱,倒不如送给楚少爷,让他另谋生路是正经。”
杜蘅笑看她一眼:“上清观,也有香火鼎盛的时候。”
紫苏正在琢磨她这番话的意思。
楚桑已经烧好开水,泡了茶送上来,很是羞涩地道:“对不起,只有陈年的茶沫……”
杜蘅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能解渴就行。”
楚桑大受感动,撩起袖子,一遍又一遍擦拭凳子:“二小姐,请坐。”
“你别忙,”杜蘅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二小姐请说,小人知无不言。”楚桑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
“楚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呃?”楚桑愣住。
“你还如此年轻,没有替自己的将来设想过吗?”杜蘅问。
楚桑垂头,涩然道:“无非是过一日算一日而已。”
“如果,”杜蘅很小心地斟酌词汇:“你想做些小生意,我可以资助你些本钱;如果你对做买卖没有兴趣,我在郊外还有些小田产。”
楚桑摇头,轻声道:“小人何德何能,怎能一再让二小姐劳神破费?”
“听你谈吐,应该是读过书的。”杜蘅挑眉,试探地问:“如果你想继续念书求取功名,我也可以推荐你进泽被堂。”
他能进御书房做禀笔太监,定然是识文断字的。
“上过几年私塾,略识得一些字。”楚桑神态有些扭捏,强忍了内心的渴望,轻声道:“二小姐好意,楚某心领。”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
眼下连都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好意思去泽被堂念书?并不是进去就万事大吉,每年的束修费,食宿费,笔墨费,都要一大笔银子,总不能要二小姐负担他十年吧?这也太没廉耻了!
“钱财是身外之物,”杜蘅很认真地道:“况且这些对我,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必顾虑。若,实在介意,亦可立下字据,待日后有能力了再偿还。”
“不,”楚桑挺直了腰,大声道:“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报答二小姐的恩慧。”
“你并不欠我什么。”杜蘅道:“我给你的,只是银子,你救的却是我的命。”
“二小姐眼中,银子或许不算什么,却不知一文钱可以难死英雄汉!”楚桑正色道:“世上多的是为富不仁之徒,象二小姐这样宅心仁厚,侠义心肠之人,实在是太少了!”
杜蘅汗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面对如此真诚的少爷,这一刻她真想转身离开。
其实,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紫苏插了一句:“楚少爷,是打算继续在上清观做个清修的道士了?”
楚桑愣了一下,惭愧低头:“……”
上清观地处偏僻,一年都难得有几个香客上门,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除非,继续象曾高子一样,招摇撞骗,替人做些道场法事……
杜蘅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个提议,只不过要委屈公子几年。你我合作,不敢说保公子象袁天罡一样流芳百世;弄个国师,天师之类的头衔来唬唬人,还是手到擒来。”
“二小姐有命,焉敢不从?”楚桑立刻道。
紫苏气喘咻咻,抱了一堆书籍过来:“死沉死沉的,你倒是接一下啊!”
楚桑手忙脚乱地抱着书,不知所措:“我,怕辜负了二小姐。”
“这些是些入门书籍,望公子潜心钻研。”杜蘅望着他,狡黠一笑:“倒不要求你多精通,关键时候,掉几句书包,把人唬过去就成。”
楚桑怔怔看着她:“这……”
杜蘅招手,示意他倾身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楚桑越听越吃惊,圆瞠了双目:“二小姐……”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轻则给人当成疯子,一笑置之;重了就是个妖言惑众,是杀头之罪!
“不要怕,照我的说的去做就是,包你无事。”杜蘅微笑。
楚桑满眼狐疑:“你怎么知道……”
杜蘅笑了笑:“我不知道,只是想赌一把而已。”
楚桑:“……”
紫苏:“……”
从山上下来,已是夜幕低张,夜风温柔地拂过,万家灯火似一片光明的海洋,又似万斛星子,遥远而灿烂。
不时有三五个少女捧着各自从街市上买到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相互追逐打闹着从马车边跑过,那份快乐和满足,令杜蘅情不自禁地被感染,露出一抹笑容。
紫苏更是心里似猫抓似的,死磨活蹭地央求着:“小姐,下车走走吧!”
实在拗不过她,杜蘅只得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最多一个时辰……”
“小姐最好了!”紫苏抱住她欢呼。
初七见她高兴,跟着拍手:“好啊好啊!”
杜蘅忍俊不禁:“她是因为有得玩,你为啥这么高兴?”
“姐姐开心,我就高兴。”初七咧着唇,笑嘻嘻。
“小姐!”紫苏象一尾游向大海的鱼,吱溜一下钻进了人群,兴奋地踮起脚尖,朝她招手:“快点过来,这里好多漂亮的河灯!”
初七紧随杜蘅,所有挨到她身边的人,全被她不客气地推开。
杜蘅就象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劈波斩海,所到之处,身周三尺之内无人可以接近,很快引得路人侧目。
她不禁哭笑不得,停了脚步:“初七,你不能这么霸道!”
“太近了,危险。”初七一本正经。
“你再这样,我只好回到马车里了。”杜蘅沉下脸:“这样,就看不到好看的花灯了,你要吗?”
初七看一眼满大街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玩意,再看一眼远远停在路旁的马车,福至心灵:“我可以在马车外保护小姐。”
杜蘅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丫头,装傻的吧?关键时候,咋这精哩!
“小姐,快来啊!”紫苏已经挑中一款精美的兔子灯,急得直跳脚:“来晚了,给别人抢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