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戚垠的苦衷
戚垠被大将军召见,却被带到偏院寝房来。
本就心生疑惑,进屋便看到床上躺着的乐辰,戚垠心里马上一沉,眼露惊讶带着疑问看向坐在房中椅上的大将军。
“戚将军请坐!”虞嘉翔指了下位凳子让戚垠坐下。
“末将不敢!”戚垠行礼后垂首而立。
刚才眼光虽只扫到床上的乐辰一眼,但也足可看清他的脸色不自然地潮红,头发被汗湿几绺粘在脸上,紧闭着眼睛呼吸沉重。
乐辰生病了,只是不知他怎么就到了大将军的偏院寝房来了。
戚垠有些不确定。但心里也转过很多猜测,第一便是乐辰曾在山上将大将军刺伤了,根据那次乐辰的描述,戚垠就想过大将军怕是看上了乐辰,以后也不会善罢甘休,乐辰被大将军找到带到了这里;第二便是乐辰受他所累。
无论是哪种原因,戚垠心里都不好受。
戚垠是前镇国大将军之子,镇国大将军,地位尊崇,封侯封地,本风光无限,却因皇子间的皇位争夺受到连累。
当时,戚垠其父受先皇所托保太子坐上皇位,最后太子却被宠妾下毒害死,三皇子做了皇帝。
当年的三皇子现今的皇帝生性暴虐,心胸狭隘,一干反对派都诛族的诛族,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
镇国大将军一家便被诛了九族,只三岁的幼子被好友相救,其余皆赴黄泉没有幸免。
戚垠当时虽只三岁,却因早慧能够记事,被送往山中学艺,十六岁被接往军中从士兵做起,七年里,他依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了将军。
当年救他的义父兼师傅便是上一位镇军大将军,后中毒箭而亡,临死前交代他让他不可报仇,让他不可卷入皇位之争,让他守卫边防以继父志。
家仇不可忘,国恨不可忘,义父临终时的遗言亦不可忘。
戚垠从不敢想儿女私情,背负起身上的职责便是他的一生。
虽想置身皇子皇位之争的事外,但一切并不如他想的简单。
义父为国殉身之后,便是皇四子接替了镇军大将军的位置。
皇四子原作为督军,戚垠对他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他做了大将军之后,接触愈多,才发现这人的心思深沉且性格乖戾,有大才却并不以民为重,胸中大气却没有苍生,是个可登大宝却不心怀天下的人。戚垠敬其才能却对他的乖戾性格不能苟同。
戚垠谨遵义父之命谨守中立之道,皇四子虽对军中重要将领做了大调整,却始终没有动他,只是去年皇太子给他送来了金银和书信,戚垠对此置之不理,不想皇太子并不收手,又三番五次让人送来了金银还有书信,无不是想收买戚垠,戚垠虽没有背叛皇四子大将军之举,却又没有办法不惹来猜忌,让他想保持一个清净之身置身事外而不得。而皇太子屡次遭拒,显然已经将戚垠划归了四皇子一派,戚垠本想中立,到现在已经是两边都得罪,以后哪里还能脱身。
戚垠愈见烦恼,后来便遇到了乐辰,当时,乐辰虽一身泥沙被士兵押着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干净清亮异常,几乎是第一眼,戚垠就喜欢上了,他解救了乐辰并将他安排在了军医馆里。
之后,他在心绪烦燥或是心情甚好的时候都愿意去见这个人,喜欢看他的明亮清透的眼睛,喜欢听他清亮若水的声音,他渐渐沉迷……
但他没有想过,这会成为他的一个弱点。
乐辰就躺在大将军的床上,无论是大将军看上了乐辰从此想留在身边;还是大将军拿乐辰来胁迫自己,这都让他心里难安事情难做。
大半个时辰,谈话结束,大将军出去了,将这间躺着乐辰的房间留给了戚垠。
戚垠坐在床边,看乐辰因为发烧潮红而愈显明媚的脸,轻轻抚弄他的眉眼,眉毛天生细长,不浓不淡,眼睫纤长浓密,因为汗意更显淋漓美丽……
戚垠收回手,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拿过房中盆架上的布巾给乐辰好好擦了脸,拿起乐辰的手来擦的时候,便见到他手掌中间那一道穿掌的伤痕,此时犹能记起当日见到乐辰划破手掌时候,他那时候是多么心惊胆战。
戚垠紧握着乐辰的手,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般握着了。
有仆役端药进来,戚垠坐到床上将乐辰扶起来搂到怀里,接过药碗在那仆役的惊讶中一勺一勺将药喂进乐辰嘴里。
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戚垠在上次乐辰生病的时候便已经学会并熟练喂他药了。
“他怎么病得这么重?”戚垠皱眉问那仆役。
对方有些支吾地回答,“前晚那般大雨,他在院中淋雨不进屋,之后就伤寒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戚垠听了眉头就皱得更厉害,想到乐辰喜欢自残的行为,他就不能安心。
喂了乐辰吃药,又在床边坐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戚垠只是静静地看着,仅仅是一张脸,他好像永远也看不厌一般。
细长的眉毛,美好的眼睫,挺翘的鼻子,唇形完美略白的单薄唇瓣,小巧的下巴……
像是一张女人的脸。
戚垠伸出手去拨了拨他额上的刘海,拂开脸颊上粘上的头发,想像第一次见他时,他那般短的头发,那时倒是英气十足的,虽然懦弱了点。
戚垠不自觉笑了,脸颊上现出酒窝来,深黑的眼里闪现出点点光芒,这才象个二十三岁的人。
他笑着伸出手指盖在乐辰的唇上,乐辰梦中伸出舌头轻舔,让戚垠着实惊了,心里长出一条毛毛虫般爬着,挠到了心底深处。
戚垠收回手来,脸上又没有了表情,眼睛甚至变得暗沉。
他就要离开了,这些都是不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