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养病
乐辰第二日醒来后,李力向他说明了此时的情况。
现在他们搬到了宁王府里,是皇帝将他带来的,还派了太医院极好的太医来给他看病。
在李力心里,这当然是皇帝对乐辰旧情未忘的意思,甚至不追究两人逃跑之罪,仍然对乐辰关怀有加。
虽然得到的皇帝亲睐并不是乐辰的意思,甚至他没有这个意愿,但是,能够拥有现在的待遇,有最好的大夫来给他治病,没有惩罚,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了,再不能强求更多。
乐辰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心绪平静了很多。
只要不胡思乱想,心情好,头痛自然就减轻很多,大部分时间甚至不会发作,他精神便能好很多。
楚太医看到皇帝对乐辰那般细心照顾,甚至亲自将他带到宁王府里来安置,只能说明这个人是皇帝心尖上的人物,才有这般的金屋藏娇,要好好照料才行。
他对待乐辰于是更加小心细致,来给乐辰看病时态度也极其好。
上午,他和乐辰说了乐辰的病情,并强调乐辰想要眼睛重见光明,消除头痛,就要听他的指示,不要忧心,不要费脑子想事情,要配合治疗。
乐辰一一答应,非常顺从。
乐辰在桑扈城时虽然清瘦,但脸上还有些肉,一路坐船到京城,脸上的肉也被磨光了,看起来,真的只见可怜,并不会有多少美感,楚太医在宫中供职,皇帝的后妃男宠见过不少,哪位不比这位有姿色,不过,各花入各眼,皇帝喜欢上了,即使再丑,别人也没有话说。
乐辰很配合治疗,即使药再苦也没有抱怨一句,扎针会痛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平时并没有如弱病美人一般一直躺在床上,他时常让李力扶着在房间里院子里走路,还用养身的炼气方式锻炼身体。
弹琴绘画都有三日不练手生之说,乐辰惦记着自己的琵琶技艺退步,让李力去给宁王府的管家汇报,找了一把琵琶来,虽然没有以前的那把好,但是,也算不错了,虽然天气冷,手指冻寒,他依然每日勤练两个时辰,这仿佛已经是他生活里如同吃饭一般每日必做之事。
从那日将乐辰接入宁王府,皇帝之后便再没有来过。
乐辰的养病生活过得非常不错,好吃好喝好大夫好调养,想着虞嘉翔永远不来就好了,更好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头痛治好后,他放自己自由。
乐辰有的时候也会做做白日梦,想到这个可能,便会露出真心的笑容,然后那笑容又渐渐变成苦笑,脸上表情也黯淡下来,他不明白虞嘉翔将自己安置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突然变成了大好人,来对自己做好事的,显然这种假设纯属搞笑不可能是真。
但虞嘉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乐辰实在想不明白。
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雪,之后就一直小雪飘飘,天气从那天开始就冷了很多,乐辰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房间里放着好几个暖炉,没有歇过地烧着,屋里暖和地只用在亵衣外穿一件夹衣,然后再加一件外袍就够了。
将窗户打开些微,冷冽清醒的空气进来,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盛,随着空气也带进来梅花的幽香。
乐辰满足地吸口新鲜空气,神灵通透。
房间里的摆设他都摸清了,这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好像他是拥有着视觉一样,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他喜欢熟悉的环境,所以,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房间,还有房间外种着梅树的院子。
“辰哥,不能吹风!”李力跑过来飞快地将窗子关上,声音里带着无奈。
乐辰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笑。
乐辰经过二十来天的调养,每日养尊处优,精神放松,身体恢复地很好,至少养回来了好几斤肉,脸颊丰润了一些,并且有了血色。
楚太医看着此时的乐辰,初见了些美人的样子,想来既然是皇帝的人,果然不会太差。
皇帝虽然没有来宁王府看过乐辰,却过两天就会叫楚铭辙去问乐辰的情况,问他的用药,问他的病情进展,和他的身体情况。
皇帝这么上心,因此,楚铭辙对待乐辰才更尽心,没有懈怠。
算算日子,已经是春节的前两天。
宁王府虽是皇帝做王爷时的府邸,对待过年却也依然规矩不少,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过年事宜,忙碌非常。
乐辰住在瑾兰院里,里面不允许外人进入,于是异常清净,他眼睛看不见,又没有出去过,便不知道宁王府里的情况。李力也没有向乐辰提王府里过年的事,他便不知道王府里的热闹,活在自己的安静的小世界里。
只是,没有弹琴的时候,一个人坐着仍然会想以前在家里时,一家人过年的情况,那时候很热闹,他会向很多人要压岁钱,然后存起来,可以买很多想买的东西。他愈发觉得以前的他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估计让很多人恼火过。
大年三十的时候,早上楚太医来给他看病扎针,并向他提起初一初二便不再来了,让乐辰要按时吃药,天气寒冷,要注意保暖,不要出门,不要吹风之类。
乐辰一一应着,向楚太医道了过年时的吉祥话,便让李力送他出去了。
乐辰喝了药,便坐在房中暖炉旁边练习琵琶,因为心情愉悦,便弹了他自己编写的一曲简单曲子,音律无大的变化,却显得悠然闲适。
他眼角嘴角都含着笑意,意态闲雅,虞嘉翔进门来,看到这个样子的乐辰,怔了怔,脚顿在屏风旁边迈不开了。
从秦长庚的上报里,他虽然知道乐辰在桑扈城里是依靠弹琵琶卖艺为生的,而且还知道乐辰是个不错的琵琶师,但是,想着那样心绪不定性情浮躁的乐辰,能弹出什么好琵琶来可想而知,于是一直没有将秦长庚说的乐辰琵琶技艺超群这事往心里去,只是认为乐辰靠卖艺为生是件低下的事,当时一定受了很多苦,在眼睛盲了的情况下,不得已去做了乐师,所以,心底隐隐心疼这般的乐辰,反倒对乐辰的琵琶技艺没有在意。
此时听到乐辰优美动听的琵琶弦音,看到他一副优雅闲适的样子抚着琴弦,整个人在悠然里就像一个向外散着平和之气的仙子,和记忆里阳光明媚,情态肆意的乐辰恍若两人。
这样的乐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动人魅力,虞嘉翔沉迷其中,不愿意上前打扰。
乐辰耳朵灵敏,听到了进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他以为是小心翼翼的李力,于是停下手来,抬眼望向用屏风隔着的房门,声音柔软带着点恳求的撒娇,说道,“小力,我要喝点甜粥,刚才喝了药,现在苦味都没有散完。”
没有听到李力的回音,乐辰更加卖力地恳求,眼睛虽然没有光彩,却依然像会说话一样,柔柔深深的一团,不经意中让看着的人如痴如醉沉浸在里面,“我知道吃这药切忌甜食,可是,就喝一口甜粥,没有关系的,小力,就让我喝一口吧!真的很苦,还有些腥涩……”
看着这般撒娇软语的乐辰,莫名的,虞嘉翔心里涌起滔天巨浪一般的甜蜜将他其他的一切意识淹没,甜蜜地让他心口隐隐发疼,眼睛甚至酸涩,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他以前从没产生过,从没有体会过,这种喜极而来的痛与涩。
以前的乐辰从没有过这种表情,即使要东西也不会软语想求,只会死皮赖脸地抬手要。
虞嘉翔伸手触了触跳动加速的心脏,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若是以前的乐辰想让他逗弄赏玩,现在这般的乐辰便让他想搂在怀里轻言蜜语地怜爱。
虞嘉翔没有回答,放轻脚步进了屋子,在小桌上倒了一杯暖着的参茶,端着走到乐辰身边去,将他手上的琵琶一把拿起来放到一边的桌上,将手里参茶放到乐辰手里。
被强硬拿走琵琶的时候,乐辰反射性地抱紧,还伸手想将琵琶抢回来,当一个杯子放到手中,并且一双大手将他的手轻轻包住的时候,乐辰愣住了,李力显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乐辰抬头望着这个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他的强势的压迫感的人,张了张嘴想唤他,最后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脸上的表情由原来的闲适变地不自然,带上了紧张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