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菲提及被打掉的孩子,长久心里便“咯噔”一沉,她看向邰菲,看到她眼里丝毫没有掩饰的阴森晦暗,一颗心浮沉两下就沉了底。
邰菲对于长久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勾勾嘴角,把手里水杯放下之后再看向的就是沈铎:“五哥,你有没有问过嫂子为什么会打掉那个孩子?”
沈铎沉默,邰菲眼里的神情就更加愉悦:“五哥你肯定没有问过,当时嫂子因为你的一去无踪都成了那个样子,你为了不让她伤心,当然是不会问的。但是你就没有想过,唐主任说得就一定是真话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唐主任在你去找过她的一个星期之后就调离了三零七?”
沈铎仍旧沉默,雕像一般的脸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表情。
和沈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久,她紧紧拧着眉头,眼里已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果然,沈铎还是在意的,不然他怎么会去找唐主任。
邰菲看过沈铎又去看长久,看过长久后再开口的时候就开始直呼两人的姓名:“颜长久,你也一定没有告诉沈铎你是因为什么打掉他的孩子的吧?”
“确实,当时颜长久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晕倒了还见了红。”邰菲这次看向的是沈铎:“但是当时唐主任也只是告诫她要好好的静养保胎。”
“后来,我不过是告诉颜长久,你已经和吕青云达成约定,会带着吕馨然到意大利结婚不会再回来,她就连夜把你的孩子给打掉了!”
邰菲说到最后就开始“呵呵”的笑:“沈铎,看看吧!这就是你掏心挖肺对待的女人!她从来都不信你!我不过就说了那么两句,她就能连夜都不过,就让唐主任给她安排了流产手术!就算那个是长在她肚子里的骨血,她也一点犹豫都没有!”
沈铎的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表情,他飞快的动了动嘴角,先是握住了长久的手,然后才看向邰菲开口:“你说完了?”
“还没有。”邰菲如实回答:“不过在说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我想要先给五哥看样东西。”
邰菲又开始称呼沈铎“五哥”,满是轻蔑嘲讽。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A4纸,仔细的抚平了上面的折痕才递给沈铎:“五哥,请过目。”
被邰菲递过来的是一个什么文件的复印件,沈铎最先看到的是顶头的“手术同意书”这几个字。
他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看到最后家属签字那里写的是韩越的名字,一个没控制住就把手里的薄薄纸张攥得变了型。
邰菲再次发笑,见着长久脸上的血色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退,就满脸认真的发了问:“怎么,嫂子。不和五哥解释一下么?你完全可以告诉他这份流产手术同意书是我伪造的!你还可以告诉五哥,你住院的时候并没有在楼下的花园里和过来探望的韩越见面!还有还有!”
邰菲已经因为激动微微涨红了脸,全然不顾沈松涛的斥责制止:“嫂子你打掉孩子回到桃源的时候,第一个探望你的男人是韩越吧?还有奶牛和斑马,不也是韩越担心你心情不好,特意给你送过去的么?”
“啊对了!”邰菲拍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五哥你还不知道吧,奶牛和斑马是两只流浪猫,之前一直在嫂子娘家的小公园流浪。韩越和嫂子一起喂过它们两次,就把它们带回了家里。和奶牛还有斑马一起的,还有它们的妈妈和兄弟。五哥你从墨尔本回来之后,韩越知道没办法再照顾留在家里的两只猫,就把它们托付给了嫂子,所以才有了后来嫂子背着你和韩越的见面。”
邰菲摇摇头,看了长久一眼就满是可惜的叹气:“不过嫂子你也是,心地善良、耳朵根子软本来不是什么坏事,但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怎么还能瞒着五哥去见韩越呢?你但凡站在五哥的立场上去想想,也不会光天化日的就被韩越劫持走,还闹出这样天大的误会,险些给五哥带了顶绿帽。”
“邰菲。”沈铎开口,他看着邰菲,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里冰冷锐利的寒光像是能穿透人心一样:“我不动你,是因为给顾东军面子,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这样不知死活的来挑衅我。”
邰菲因为沈铎寒意凛凛的注视有两三秒的沉默,紧接着就又笑出了声,她重新看向长久,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急于向别人证明什么的小学生:“看到了么!你看到他的眼神了么?!颜长久,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问问他,当年对着韩越的父亲开枪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还是你觉得沈铎他真的是那个西装革履的沈先生?”
因为这一番话说得太急太激动,邰菲停下来咳了两下才继续:“颜长久!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凭借着什么可以让平城道上的叔伯大哥们都对他俯首称臣?以德服人、和平谈判么?”
“小陆!”这次开口的是沈松涛,等到小陆进来就沉着脸继续道:“送你嫂子回去。”
沈松涛还把邰菲归为“嫂子”,小陆就不敢太过莽撞,伸出手后只虚虚的握住了邰菲的手臂:“走吧嫂子,我送你回去。”
邰菲挣开小陆,哼着声音满是嘲讽蔑视:“怎么?说倒沈铎的痛处,干爹听不下去了?”
“走吧嫂子,三爷也该休息了。”小陆再次上前,这次是实打实的握住了邰菲的手臂上臂拉着她往外走。
邰菲重新甩着手挣脱,见着挣不开就开始往下坠着身子阻碍小陆把她带离病房:“颜长久,你记住,沈铎他表面看起来有多亮丽光鲜,背地里就有多肮脏不堪!”
邰菲拖住小陆,一边从皮包里翻东西就一边恶狠狠地看向沈铎:“沈铎!韩越死了,这下你满意了吧!解了心头之恨了吧!”
长久的大脑有短暂的卡壳,她反应了一下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邰菲拿出皮包里的照片洒了满地,长久看着掉落在脚边的照片才确定,邰菲刚刚说的“死了”,指的是真的是韩越。
照片里,韩越躺在冷柜里一动不动,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白,这也就衬得他额头和脸颊上缝合好的伤疤更加狰狞,就如同两只丑陋的蜈蚣。
小陆已经喊来了他的女搭档,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着邰菲往病房外面走,邰菲被拖着往外走,挣脱不开就扭回头尖着嗓子恶狠狠的开口:“沈铎!颜长久!我祝你们两个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邰菲最后的“祝福”声音又尖又细,刺得长久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看到沈铎对她开口,但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长久由着沈铎牵着她的手从病房离开、坐上车子。
路虎车从三零七医院出来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长久听到皮包里的手机在响,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被标记的陌生来电号码,心绪杂乱之下完全没有过脑就接通了电话。
长久将手机放在耳边,礼貌的和对方打招呼:“喂,你好。”
“颜长久。”
电话那边的邰菲开口,情绪已经比刚刚在沈松涛病房的时候平静了很多。
她在电话那边等了一会儿不见长久回答,轻声道了一句“算了”就自顾自的重新开口:“还是我说吧,你听着就好。”
这一句说完,邰菲却也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才缓缓呼气:“颜长久。”
她重新去喊长久的名字,喊过之后又呼了口气才继续开口:“你知道人在跳楼自杀的时候是什么动静么?”
长久仍旧沉默,反应过来之后就忽的挺直了身体:“邰菲!”
她想告诉邰菲别乱来,但是手机听筒里在传来邰菲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后就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紧接着风声响起的,是一声巨大声响,那声音像是车胎爆裂,又像是放炮。
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长久就放下手里的手机去看驾驶位上已经停了车转回头来看她的沈铎。
长久微微张嘴,发现嘴唇抖得厉害就又重新闭上了嘴。她艰难得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和拿着手机的手一样抖得厉害:“邰菲她……邰菲她……”
长久只能重复着这三个字,沈铎因为她已经褪了血色的双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把车子停到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就下了车。
沈铎打开后车门坐进去,他把嘴唇还在发抖的长久抱进怀里,自上而下的抚着她的后背,抚了没两下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也响了。
电话是留在医院的小陆打来的,接通之后喊了一声“五哥”就没再说话。
沈铎动动嘴角,沉声发问:“你现在在哪?出什么事情了?”
“我现在还在三零七。”小陆如实回答,问题只答了一半。
年轻的保镖在电话那边重重喘气,隔了足足有三四秒钟才继续:“五哥,东军哥家里的嫂子没了。”
“没了?”
“是,没了。两分钟之前,跳楼自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