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竺为长久擦干了眼泪,司仪就上前一步把长久请到了舞台中间:“唉呀!这个我的多嘴说一句,在典礼最开始准备的时候,新娘就和我千叮咛万嘱咐,今天绝对不走煽情路线,既然是喜事就要让大家从头笑到尾。所以我是把台本改了又改、修了又修,好不容易带着大家笑到最后,结果没想到新娘却是自己把自己和伴娘给说哭了。所以我今天要请在座的各位给我做个证,尤其是要请伴娘给我做个证”
一番话说到这里,司仪就侧身看了看也才刚擦过眼泪的夏竺:“我什么都没有做,千万不能扣我劳务费!”
夏竺和长久一起破涕为笑,司仪示意台下鼓掌的众人安静就重新看向长久开了口:“伴娘啊,我知道你和新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儿,现在好朋友都已经跟着我们的警察同志一起为人民服务了,而且你也被赠与了这么漂亮的手捧花。所以,我要代表我自己,以及在场的广大单身男同胞郑重的问一个问题。”
主持人再次停下,扯平了西装又理顺了头发:“美丽的伴娘,你有没有遇到你的意中人?”
长久的心脏因为“意中人”这三个字一连抽了好几下。
紫霞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长久是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才忽然明白这寥寥数语竟然是说尽了世间情事——初相见时,谁不是单纯明媚、热烈美好,可等到故事几个曲直起落、起承转合之后,仍能守住初心的却总是少数。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得人其实都和紫霞一样,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长久抿着嘴垂了眼不说话,在婚庆行当里混迹多年的司仪就立刻心下清明。
他故意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咦”了一声,飞快打好腹稿:“看来咱们的伴娘是害羞了!既然是这样,在座的各位单身男同胞们!为了公平起见,手机号微信号我就不再台上问了,等一会儿典礼结束,就看哪位的腿脚麻利那么一点儿,嘴甜那么一点儿了!”
台下众人再次因为司仪风趣幽默的主持鼓掌,长久拿着手捧花从舞台侧面下去,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在地面上站定,余光就瞥到了距离舞台最近的主宾桌——沈松涛因为刚出院需要静养,就委托谢峰来观礼。
谢峰见到长久看过来就对着她点了点头,他满脸的笑容和蔼慈祥,和他身边的沈铎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铎那样冷冰冰的眼神长久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一颗心还是被沈铎那漆黑眸子里飞出来的冰锥刺得生疼——他原本是应该以伴娘男友或者未婚夫的身份在和她站在一起的,但现在却跟着谢峰一起成了新郎亲友。
新娘扔过了手捧花,司仪做了最后的祝福致辞就是合影留念时间。
在座的宾客分别按照新郎亲朋好友和新娘新朋好友的顺序上台合照,沈铎却是自始至终都一直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跟着一对新人一起当留影背景的长久。
他原以为长久刚刚被司仪那样问起的时候至少会走走流程装装样子,但他完全没想到她竟是连样子都不肯装,就只是对着满堂宾客以及宾客中的他那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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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礼过后,就是万众期待的婚宴,长久换了双舒服的平底鞋又补了妆,就和伴郎一起,跟着夏竺和纪明远一桌挨一桌的敬酒。
等到婚宴结束、宾客离席,长久就已经完全笑僵了脸。
她和夏竺相互搀扶,在休息间换下礼服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就到了隔壁的小包厢。
小包厢里单开了一桌,同样已经是不会笑的新郎和伴郎换衣服快,已经先她们一步落座,正在埋头吃饭。
见到夏竺和长久进门,纪明远将剩下的半只四喜丸子全都塞进嘴里,就对着她们招了招手:“这个四喜丸子还不错!”
夏竺坐下,拿了筷子一边看着长久就一边指了指纪明远说好吃的四喜丸子:“吃不吃?”
长久摇摇头,端了手边的果汁喝了大半杯才缓过了劲:“小竺,我现在耳朵里嗡嗡的,响得还都是婚礼进行曲。”
夏竺发笑,夹了一只四喜丸子一分为二,留了一半在自己的碟子里,然后把另一半夹给长久:“知道你辛苦了!快快快!多吃肉,吃完了回去新房还有一波呢。”
长久因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一旁的伴郎见了就连忙又给她的杯子里满上了果汁:“对了,一说这个我就得提前和你打个招呼了。你可不知道,就刚刚咱们敬酒的时候,我们局里已经有好几个人跑过来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还跟我要你的手机和微信呢!”
伴郎是纪明远在警局的同事,今年年底也准备结婚。他天生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所以即便是今天才和长久第一次见面,说话时也完全是一副相识多年的语气。
男朋友这个话题被突然提及,长久抿着嘴尴尬的笑了笑就低头去吃碟子里的四喜丸子。
伴郎见着她如此的反应,又被纪明远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再开口的时候就转移了话题。
等到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到将近尾声,长久就看向夏竺开了口:“小竺,我实在是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所以一会儿就不和你们一起去新房那边了。”
夏竺在敬酒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到沈铎那样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盯着长久看的样子,现在听到长久说累,也就没有再留她:“好,那你先回去休息。还有啊,你那新房子里缺什么先别着急买,我这里锅碗瓢盆、床单被褥收了好多新的,到时候你看什么能用就直接从我这儿拿。”
“知道了。”长久点点头,把手里剩下的半杯果汁喝完就起身告辞。
她搭乘电梯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小陆和他的车,就看到那一人一车旁边还多了一个沈铎。
沈铎现在的神态比之前在婚礼现场的时候好了那么一点,但也只是有限的一点。
走近之后,长久就听到沈铎发问,声音平直的没有任何起落:“忙完了?”
“嗯。”长久应声,学着沈铎那样没有起落的平直声音反问:“你是在等我?”
沈铎太阳穴上的血管又开始突突的跳,他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一个深呼吸还没有做完就听到长久又开了口:“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既然今天遇到了,就不用再约时间了。”
沈铎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就率先迈步走向了旁边的黑色路虎:“那回家说吧。”
长久是隔了两三秒才跟着沈铎往路虎车那里走的——也是,她还有些衣服和零碎东西留在鹿野别墅,回去那里谈,也方便她整理好了带走。
佩姨见着沈铎早上一个人出去,下午却是带着长久两个人回来,整个人已经笑没了眼睛,拉着长久进了门就开始张罗着给她做点心、切水果。
“不用麻烦了佩姨,我什么都不吃。”长久收回被佩姨握着的手,转头去看旁边的沈铎:“去楼上说吧。”
长久说完这句就径自上了楼,沈铎因为她回来鹿野别墅这一路咳了好几次,拿了杯子给长久泡了两颗胖大海才进了卧室。
被沈铎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是西瓜造型的瓷杯,圆圆的西瓜被一分为二做成情侣款,一半现在在她面前,另一半则是在卧室里沈铎常挨着的那一边的床头柜上。
长久看着杯子里的胖大海,又咳了两声就重新抬眼去看沈铎——她是爱他的,也是舍不得他的,但是,她偏偏又猜不到这故事的结局。
所以,长久决定让这个故事提前剧终,总好过日后悲剧收场。
“沈铎。”长久开口,尽可能的把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我们分手吧。”
长久说话的时候沈铎一直隔着一个茶几站在她对面,他没有回答,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石雕,只剩下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心。
长久看不了沈铎那样的眼神,就垂了眼重新去看茶几上的杯子。
她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放松,在等待的过程中只觉得每一秒都漫长得无比难捱。
长久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只知道沈铎开口发声的时候她整个人从发丝到脚趾都绷得紧紧的。
“颜长久。”沈铎喊她的名字,是那种冷得往下掉冰碴的声音:“这是你第三次和我说分手。”
长久的心脏跟着她的手掌一起缩成了一团,不过两个字却说得异常艰难:“是么。”
“事不过三。”沈铎的眼角因为长久这淡淡然的一声“是么”强烈抽搐,他也如同长久那样将手掌紧握成拳:“所以,我不会再由着你这么胡来。”
沈铎最后的几个字完全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长久的心就跟着颤动一下:“颜长久,我告诉你,分手,你妄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