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霍国上下,最大的谈资,莫过于三皇子妃在大婚当日,晕倒在新婚房内,而三皇子当晚却在春棠楼过夜的消息了,各种传言都有,有什么三皇子妃本就身子弱,受不了繁重的礼节流程晕倒的,有什么三皇子本就无心娶妃,为了能继续逍遥给三皇子妃下药,大婚当日前去春棠楼过夜的,平民百姓本就喜欢议论这些,一时间话题膨胀,充斥着整个霍国。
画夏气鼓鼓地扶起毓歆,为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娘娘,您也太好心性了,奴婢还以为三皇子是个好的,谁曾想娘娘在大婚当日都晕倒了,他却跑去了那地方,实在是过分!”
“画夏,你就别给娘娘堵心了。”暮春将药碗递了过来,放入画夏手中,褐色的药汤盛放在上好的白瓷碗里,却让人一点儿也没有食欲。
毓歆自顾自地接过白瓷碗,皱着眉头看那药汤:“我自己喝吧,你们先出去。”
“娘娘这么多年了,这点儿小把戏奴婢几个还不知道么,等咱们出去了,娘娘一定就把药给倒了。”画夏说着,抢过毓歆手里的碗,舀起一勺药汤来,就要递至毓歆嘴边。
专属于中药的酸苦气味冲鼻,毓歆皱起了眉头:“哎呀,再凉凉嘛,现在一定很烫的。”
毓歆说这话,活像一个五六岁耍无赖的孩子,可春夏秋冬四个人早就见惯了这场面,根本不为所动,画夏更是将勺子往前凑了凑。
毓歆撇着嘴:“平日里就是太宠你们了,才让你们如今都要骑到主子头上来了,我可是你们的主子,哪有奴婢逼迫主子的道理。”
四人却半点都不害怕:“娘娘把药喝了,若要罚咱们,咱们再去领罚。”
“哼!就仗着我心疼你们。”毓歆心一横,闭着眼睛就喝了一勺,那酸苦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让她的脸皱在了一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端过碗,一口饮尽。
“娘娘这就对了嘛。”画夏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毓歆气得别过头去。
四人见状笑作一团,互相打闹着出了房门。
毓歆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磕着自个儿,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床边放着一块不太起眼的镯子,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她拿在手里左右看了许久,不知怎的倒是有几分喜欢,想着或许是自个儿什么时候买来的首饰,被画夏几个取了出来,便往腕间一套。
那镯子竟是正正好好戴在腕上,不大不小的样子,毓歆见状更是欢喜,转动着手腕摆弄着它。
这镯子像是白玉制的,可里头泛了几丝血色,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玉品。
她一门心思地玩弄着镯子,想着就唤了一声四个丫鬟,四人推门而入:“娘娘怎么了。”
毓歆转了转镯子道:“这镯子是我什么时候买的?我倒是没了印象。”
四人仔细瞧了,都摇了摇头:“这镯子奴婢之前像是没见过啊。”
这话一出,毓歆皱了眉头,难道不是自个儿的,可这三皇子府上,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女主子?
画夏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不屑:“恐怕是春棠楼那位的吧。”
这话刚说出口,画夏就被暮春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哎哟,暮春你掐我干嘛!”
暮春狠狠地瞪了一眼画夏:“就你话多!”
毓歆抬起头,困惑道:“春棠楼?”
画夏向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没什么,奴婢记差了。”
毓歆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她扫视了一眼二人,再次问出了口:“你方才说的可是春棠楼?”“娘娘您别太难过了,三皇子昨天想来也不是有意的……许是……许是娘娘忽然晕倒,三皇子殿下心里没了主意,这才,这才去了春棠楼的。”
画夏看着毓歆,像是要安慰她,暮春使劲地踢着画夏,却还是没能阻止她把话全都说出了口,自家娘娘刚刚醒了过来,哪有人这般去刺激人家的。
“春棠楼?是那个京城第一风流地的春棠楼?”毓歆歪过头问道,可画夏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嘴快,不肯再开口,暮春更是不会火上浇油。
但就算他俩不说,那春棠楼这么有名,毓歆就算在闺阁之中,也不会不知是个什么地方,当下就黑了脸。
真是脏死了,世人都说三皇子殿下最是荒唐,果真如此,就算是第一风流地,说到底还不就是个窑子,万一再染了什么病,过给了自己,这十年可不就白过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恶心的人碰自己!
毓歆皱了皱眉头,作势要将这镯子取下来,画夏觉着自己说错了话,唯恐毓歆伤心:“娘娘,其实也没什么,奴婢听闻三皇子去的是砚秋姑娘那儿,砚秋姑娘是咱们霍国第一花魁,也是个清倌……”
“画夏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暮春忍无可忍地压低了声音。
“我……”画夏委屈地低下头,“我也是想安慰娘娘嘛。”
暮春被画夏弄得哑口无言,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人情世故啊,这不是还往娘娘伤口上撒盐么,难道这意思还是娘娘比不过那花魁吗?
虽说砚秋美名在外,可说到底还不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怎可和自家娘娘相提并论,就算出身再不高,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而毓歆呢,一门心思地想要取镯子,根本没怎么听那二人说话,可说来也奇怪,这镯子竟像长在了毓歆身上一样,怎么也拿不下来,毓歆的手腕已经一片红印,但还是半点要脱下的样子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这镯子戴上去的时候,很是顺利啊,怎么会这么难取?
另一边霍羿南的气氛,却好上了许多。
“殿下,您大婚当日就来砚秋这儿,传出去,三皇子妃可不就沦为笑柄了。”春棠楼内,砚秋姑娘朝着霍羿南暗送秋波,眉眼间尽是妩媚,与外头所传的清丽和高贵浑然不同。
霍羿南皱了皱眉毛,一把推开她:“好好说话,像什么样子。”
砚秋甩了帕子,站起身来,不满地抚了抚鬓间:“殿下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无趣,这成了婚和没成婚一个样。”
她说着眼眸一转,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陆焕,靠着他的身体,附在耳边吹气:“还是陆焕你最有意思了。”
陆焕脸红得像柿子:“砚秋姑娘还请自重。”
“自重?如果我偏不呢?”砚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般,双手拂上了陆焕的肩膀。
“姑娘……姑娘你……”陆焕平日里的冷静被慌乱取代,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却又不敢触碰砚秋的身体,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霍羿南抬眼看着二人,这才出了声:“行了砚秋,闹够了没有。”
砚秋撇了撇嘴,从陆焕的身边离开:“砚秋不敢。”
“今日来,也是有事要问你,上次让你打听的事儿,你可打听到了?”霍羿南随意地坐在软椅上,自有陆焕上前为他倒了杯茶。
砚秋一收裙摆,施施然落座,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的茶杯:“有消息了,太子那边儿得了孟大人的助力,如虎添翼,正联合大臣们商量着,再弹劾您一本呢。”
“愚昧。”霍羿南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手指抚摸着茶杯,却不饮,砚秋见状,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不过砚秋这儿倒是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消息。”
她说着眼眸里带着笑意,揶揄地看了一眼霍羿南:“砚秋听说,那太子妃娘娘对太子并无情意,这些日子也一直冷着太子,不过太子倒很是喜欢这太子妃,竟也不恼。”
“那又如何?”陆焕嗤笑了一声,“他们二人与咱们何干?”
砚秋轻笑出了声儿:“哎,陆哥哥你别急,妹妹这话可还没说完呢,这倒也罢了,只是妹妹听闻,那太子妃娘娘真正属意的,是殿下您。”
陆焕受不住砚秋那甜到发腻的语气,再次红了脸,别过头去不出声。
霍羿南挑了挑眉毛,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那又如何,这天下喜欢本殿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本殿下还要一一知道吗?”
“可那是太子妃娘娘呢。”砚秋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殿下何不利用一番,若是能与她里应外合,咱们扳倒太子也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霍羿南站起身来:“若是本殿下还要靠一个女人成事,日后谈什么江山社稷?”
砚秋讪讪一笑,见霍羿南像是真的不满自己这话,她开些玩笑可以,但却不敢真的惹怒自己这位主子,这老虎毛也不是能随意摸的。
这家春棠楼的幕后老板实则便是霍羿南,只是明面上归属于一个富商,那富商自然也是霍羿南的幕僚,而春棠楼的一应运作,则掌控在砚秋手中,外人都以为砚秋只是个花魁,还得听老bao的话,然老bao不过是个摆设。
砚秋本是一名细作,做起这打探消息的工作来自然得心应手,春棠楼多是清倌,可男人嘛,不就喜欢这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嘛,姑娘越是清高,男人就越是趋之若鹜。
时间久了,春棠楼就成了霍国第一青楼,也唯有达官贵人可以入内听楼里的姑娘们弹上一曲,亦或者是舞上一段。
姑娘都是砚秋收留的孤女,自小无父无母,砚秋教她们琴棋书画,舞乐笙歌,姑娘们自然唯命是从,青楼向来都是消息最云集的地方,那些做官的,酒后吐出来的话,被姑娘们收集起来,一一交给砚秋汇总。
砚秋整理了,便汇报给霍羿南,这春棠楼其实就是霍羿南情报楼,偏偏外人还不得知,挤破头了都想进来。
“殿下今日过来,还留宿春棠楼,真的不怕王妃生气吗?”砚秋站起身,对着霍羿南的背影开口道。
霍羿南身影未动:“生气?又与我何干?”
“殿下不喜欢王妃?”砚秋笑了起来,她本就是这霍国出了名的美人儿,这一笑连陆焕看了都险些动心。
霍羿南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圈砚秋:“你今天不相干的话,倒是有些多了。”
砚秋的笑意僵了僵,复又很快再次笑了起来:“殿下大婚,砚秋做属下的关心几句,也不行吗?砚秋听闻皇子妃娘娘身子弱,殿下不回去关心几句?”
霍羿南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见她不甘示弱地回看他,当下勾了勾唇:“她身子弱,养着便是了,难道本殿下还是大夫,能治好了不成?”
砚秋的笑意深了深:“殿下还是这般无情,那可是您的嫡妃。”
“本殿下,从来都不需要女人,她是,你也是。”霍羿南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三个字直戳砚秋的心。
这次轮到砚秋的脸红了起来,她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霍羿南并没有理会她的尴尬,转身就往门外走,砚秋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一种被戳穿的羞耻,而这一切还被陆焕看在了眼里,她更是羞恼。
陆焕看了看砚秋,又看了眼霍羿南,快步跟了上去:“殿下,您这样,是不是太伤砚秋的心了,这些年,砚秋一直勤勤恳恳地为您做事,从来没有半点不臣之心啊。”
霍羿南睨了陆焕一眼,语气里带着调笑:“怎么?心疼了?”
“属下……属下没有,只是砚秋姑娘和属下都是殿下……”
陆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羿南的手势打断:“我需要的,是能为我办事的人,砚秋的心思太多了,若是让它滋长下去,早晚会害了她自己,早些告诉她又有何妨。”
“可是殿下……”
陆焕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垂着头跟在霍羿南身后,久久不语。
霍羿南抿着唇,轻声道:“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我拒绝了她,你才有机会啊,若是真的喜欢,就努力去争取,砚秋是个好姑娘,也是我耽误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