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谢郑大人美意了。”沈榕真心实意道。
“殿下太过客气,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合则双利。”
听听人家的话,老精明是老精明,知道跟她讲那些虚的没用,直接奔着实质上说。
两人并没有商量多久,算上后来不可避免的利益分配问题,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反正沈榕现在尚未掌握大权,说白了手里实际上没多少东西。
郑老狐狸是个眼光长远的,自然不会计较当下。
光这一点把梁国公那个抠门鬼比下去。
郑老大人将她送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然大黑,酒宴场上点燃了无数彩灯笼,照的四下通明,客人们还没有离席,闹酒声丝竹声欢笑声交织一片,似乎是新夫妻进洞房去了。
现在十一月的天,冷的要命,范继景早命人将车里她的大氅拿来披在身上,在郑家一众人的恭送中,扶着她上车。
“殿下今儿酒喝得太多了。”见她扶着额头眉宇深皱,状似格外痛苦,范继景不由得心中担忧又怨念。
郑家人真是无法无天,轮番来给殿下敬酒,若不是被殿下拦下,她定当冷脸赶人,何况殿下身上的伤还没好,此番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没关系,许久不喝,浅酌尚可。”
沈榕揉着太阳**,忽然想起了那天梁褚钰那小子给自己煮的那碗□□汤,要是现在再来一碗,一干而尽,保管什么醉酒的通通清醒。
“去梁国公府。”她低声道。
“现在去梁国公府做什么?”范继景不解地反问,瞅着殿下凤眼昏昏欲睡,似醒非醒,面上泛着绮丽的红晕,心道莫非真喝醉了。
怪不得京都暗中都传闻殿下风姿奇绝,看这一幅美人醉酒图,连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口舌发干。
“你老盯着我作甚。”
正胡思乱想之际,殿下特有的温和中含着疏离冷意的嗓音响起,惊的范继景连忙清醒。
“啊?没什么呀。”她干咳两声,指挥外头的车夫改道梁国公府。
从郑家到梁国公府并不远,京都这么大地方,这头到那头穿过五六条街到了。
一路上范继景扭头对着马车内壁,是不回头看沈榕一眼,搞得沈榕简直莫名其妙,连口渴想喝茶,唤她都得唤上两三声才回神。
范继景这家伙太不称职了,改明儿找个更听话的换掉她,叫她咬着被角哭去,哼。
沈榕晕晕乎乎的被搀扶下马车进梁国公府,大半夜被霍霍醒的梁国公出门迎贵客,眼瞅着榕殿下竟然脚步些许踉跄,心中稀奇。
郑家的酒宴自己同样去了,没待多久便回来,看殿下这模样像是刚打那边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大半夜的她不回家睡觉,来我梁国公府啥意思。
想法不自觉的歪了歪,梁国公一张老脸有点黑。
请客入门,奉茶,坐上宾。
瞥了眼面无表情站在后头的侍卫范继景,梁国公纳闷着皱起眉头,试探性开口:“殿下深夜造访,莫不是有要事相商?”
沈榕斜斜倚在太师椅上,龙纹大氅上金丝闪烁着瑰丽的光泽,单手拖下巴,长睫毛下眸色水气朦胧。
“无事,过来坐坐。”
嘶,话说的蛮清楚的,不像是醉酒的人,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梁国公仔细打量着她,那人除罢面色微红,和平常贵气端庄的模样没什么分别,瞧不出什么名堂。
这下尴尬了,殿下不说话,她怎么好意思开口,两人干坐着眼巴巴半晌,便是脸皮厚如梁国公都有些发燥。
“这……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老妇唤褚钰过来见个礼?”
虽说男儿家夜半见女子不妥当,不过这俩人都快成亲了,礼数上不用那么严格,再说梁国公真是撑不住和她共处一室如此之久,太难熬了!
如此无趣呆板之人,她有些担忧娇宠小儿嫁过去会不会日子闷。
收到下人禀告的梁褚钰简直美开花了,他可的榕榕娘子居然这时候来府上,莫不是专程找自己?想一想真是害羞又甜蜜。
梁褚钰当下不管程英急忙吆喝叫他梳妆打扮,匆匆拎起裙子跑出去,那速度利索的堪比兔子,气喘吁吁的程英在后头愣是追不上。
“娘!”他风风火火闯进门,跑的火热的嫩乎乎脸蛋上,水汪汪的黑葡萄大眼睛一下便锁定了另一边座椅上姿态娴雅的人。
梁褚钰面颊飞红,含羞带怯矫揉造作地望向沈榕,“你也来啦。”
前后话语温柔程度何止差了一个天地。
梁国公老脸抽了抽,重重咳嗽几声吸引他的注意力,威严道,“殿下不过是顺路过来,我叫你来问个安罢了。”
“知道了娘。”
梁褚钰走近沈榕,对上她比以往更深邃迷人的眼眸,觉得今天的她有点怪怪的,鼻翼敏锐的嗅到浓郁的酒味儿,眼眸亮了亮。
“你喝酒了?”沈榕不喝酒他是知道的,范继景某回偷偷告诉他了。
若是平常矜持如她肯定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真得感谢今天这一通酒醉,这人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不怎么吭声说甜蜜话,没想到喝醉了还挺诚实的嘛。
嗯,以后多灌她几次。
沈榕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衣裳上,长眉凝起。
“你冷不冷?”
那边的梁国公这才注意到儿子穿了件单衣便冲来了,脸色更黑几分,平常自己下朝回家都不见他这么欢脱殷勤,真是白养了十几年。
“程英,你是如何照料的,还不快把衣服给公子披上。”梁国公呵斥。
匆匆随着公子而来的程英手里抱着大氅,此时正站在一边儿,闻言慌忙道了句“奴婢该死”,赶紧过去想帮他把大氅披上。
不料有人中途拦下。
伸过来的手掌修长干净,透着一股子力度,座椅上的榕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兰芝玉树丰挺俊朗。
“给我吧。”她淡淡道。
程英不敢怠慢,将大氅奉上。
梁国公愣了愣,回过神当即假装看不见的低头望脚面,这鞋子的纹路绣的不错。
梁褚钰眼睛亮晶晶,泛着狼一样垂涎的绿光。
娘子要亲自给他披衣裳吗,好幸福好开心~
这件大氅不是他上次的白熊皮,明显更上档次华美许多,唯一共通点便是裹上之后,瞬间化身蚕宝宝。
沈榕盯着蠢不拉几缩在里头的人看了看,有趣地坏笑。
她转身和梁国公,“天色不早我不多留了。”
一百万伏灯泡的梁国公起身,巴不得煞神赶紧走,少留在她家调戏她儿子。
“老臣恭送殿下。”
“你这么快走?”梁褚钰仰着脸,撇嘴不满。
“明日你来榕府玩,我送你小礼物。”沈榕笑了笑,伸手将他大氅的兜帽盖下来,面前那张傻脸顿时被遮挡的无影无踪,她大笑几声离去。
马车缓缓行驶上大道,抱着剑的范继景时不时偷偷看看她,神色诡异。
“殿下,您真的醉了?”
“你觉得呢?”沈榕闭目回了句。
我……我觉得你根本是装的!你是打着借口调戏人家公子去了!
“卑职不知,殿下大抵是醉了吧。”
天色大白。
大理寺牢狱中,大皇女阴晴不定地坐在桌边。
又是一天过去了,程宁远处怎么还没有消息。假如之前她尚且能勉强镇定下来等待半月之期,但高裕榕那番话着实让她心中忐忑。
万一她提前动手加以谋害自己,焉有命活到出去?!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母皇身体逐日愈下,四皇妹丧失了继承大统的机会,自己关押牢狱,若是哪天母皇驾崩,岂不是直接便宜了那宵小鼠辈。
都恨母皇她太偏心,唯四皇妹一人,若非如此以自己的身份早成了皇帝,哪还会因为一个该死的高裕榕沦落这般境地。
栅栏外忽而有几人的脚步声行近,正是程宁远等人。
大皇女面上狂喜闪过,急忙退却狱卒,双手抓着铁栅栏问,“可是有办法了?”
因她罪名过大,连平日探监都严苛,当然,对高裕榕那般身份的人不管用,但是对程宁远这种来说,却是只能隔着栅栏谈话。
程宁远惭愧,“……殿下,下官无能,至今未想出办法。”
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废物!那你来做什么!”
“殿下,外边情况更紧急了,四皇女殿下被陛下封为光禄亲王,分祎池之地,陛下还允许她常驻京都。”
程宁远看了看她的脸色,状似慌张接着道:“宫中消息,陛下怕是在这几日,那高裕榕一派早已做好准备,而今正等着陛下驾崩好谋朝篡位。”
殿下,而今我等党羽纷纷投靠高裕榕,已是苟延残喘之态,下官纵有意助殿下继任大统,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高裕榕歹毒关押我全家做威胁,前日送来老母断发一缕,气煞我也,却委实无可奈何。
对不住殿下之处,还望您海涵,待程某救出家族五十多口人,当自裁于殿下脚边叩罪。
祎池之地临近京都,富庶之极,母皇她竟舍得悉数分给四皇妹。
深深吸口气,大皇女再次睁开双眼,眸中全是狠辣和果决。
“你暗中请东镇大将军出马,务必于两日之内送我出大理寺,母皇拖延这么多年不愿意把皇位传给我,那别怪我无情了。”
程宁远大惊,“殿下,您是要——”
“放心,我早与东镇将军谈过,她答应助我一臂之力,你出去后调动我方所有人,即日起暗中封锁皇宫,清除非我党派人员。”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
“暂且先放过高裕榕,等我皇位在握,杀了她不过是点头事。”
程宁远压下狂跳的心脏,拜礼:“下官领命。”(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