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崇俭带着李国奇、贺人龙以及监军太监杜宏拍马向前赶,那杜宏正是上次宣旨的杜公公,上次宣旨完毕后就留在陕西做了监军太监,来到那段峡谷时,看见面前漫山遍野的尸体一时不由惊呆了,半响才抓着刘勇的手说:“张贼呢,张贼呢”,刘勇松开郑崇俭的手说:“大人,在这边”,一行人跟着刘勇来到一个小山坡,上面一字排开了十几个人的尸体,郑崇俭俯下身一个个地看过去,看到张献忠时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苍天有眼,张贼你也有今天!”,笑完“扑通”一声向北跪下,磕了一个头,老泪纵横道:“皇上,你看到了吗?张贼伏法啦”,刘勇等人见他跪下了,赶紧也跪下来。
郑崇俭起来紧紧攒着刘勇的双手,“好好好,不愧为少年英雄,安之,惊天之功啊”,刘勇赶紧谦虚道:“这都是总督大人教导筹划有方,末将些许功劳,不值一提”,郑崇俭点点头说:“安之你获此大功竟然还不骄不躁,确实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来,坐这边”,说着他身边一个马弁拎过来一个马扎,刘勇看了看李国奇、贺人龙两人眼里冒出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火光,略一犹豫便坐下了,“安之,你将此战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老夫听,不可漏掉半点细节”。
一行人听了刘勇如何侦查,如何埋伏,如何接敌,当听到他那惊天三箭时,还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当然李定国的事他是不会说的,听完刘勇的讲述,那李国奇突然上前给刘勇弯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刘老弟,你以前击退李自成时我还以为你是恰逢其会侥幸得功,对你少年得志很看不惯,现在看来,你是真有料啊,以前对不住了,老哥我给你赔礼”,贺人龙也上前用大手拍了一下刘勇的肩膀用粗豪的声音说:“老弟,有你的,不愧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将老哥我摆在你的位置上,我就不敢以四千人正面硬抗张贼的八千大军”,刘勇忙团团一揖说:“两位老哥谦虚了,我也是赌了一把,没想到张贼真从此地经过了,哦,对了,总督大人,经此一战,我兴安游击营四千余人完好的只剩下一千多了,这个……”,郑崇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安之放心,经此一战你名震天下,升官加爵不在话下,区区几两抚恤银子有什么问题,走,回大营,欢宴三天”,刘勇一看除了陕西的人马,左良玉的部队并不在,忙问道:“大人,怎么左总兵的人马不在?”,郑崇俭眼色一冷不屑地说道:“他左某人以为截获了张贼的后营便以为得了贪天之功,眼下估摸着正在殚精竭虑地起草奏章呢,哈哈哈,没想到更大的功劳被我们秦军得了,哈哈哈”。
一行人回到官渡大营,刘勇回到自己的营地,赶紧拿了黄金一百两,珍珠一大包来到杜宏的营地,那杜宏听说刘勇来了也迎出了账外,账内二人坐下,那杜宏笑着说:“刘将军经此一战,一个总兵的位子是跑不了的,咱家在这里提前向你祝贺啊”,刘勇忙把黄金、珍珠送上,恭敬地说:“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黄金一百两、珍珠一斛,些许心意,请不要推却”,杜宏先看了看黄金,又看了看珍珠,赞道:“都是珍珠中的极品,还都是上了年头的,刘将军这么贵重的礼物咱家可不敢收啊”,刘勇忙说:“公公作为监军,运筹帷幄于军帐,餐风露宿于野外,亲冒矢镝,居功甚伟,有何不能收”,杜宏笑了笑说:“咱家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怕这帮陕西佬分了你的功嘛,放心,咱家心里有数”。
中军大帐,郑崇俭和颜悦色地对刘勇说:“安之啊,你立此殊功,眼下可有什么打算”,刘勇知道他想说么,便回道:“大人,这张献忠及半数斩获记到我的名下即可,其余的像张文秀、冯双礼、王尚礼等分给李、贺二位也行”,听了这话,郑崇俭“呼”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安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度,好好好,放心,这首功跑不了你的”。
只见刘勇“扑通”一声跪下了,给他磕了一个头,“大人,如今张贼覆灭,李贼又逃亡山中不知所踪,朝廷所虑者,无非罗汝才、革左五营,想以杨总理之能,大人的秦军、左总兵、凤阳总督的人马足以制之,职部便不再掺乎其中了,恕职部斗胆,愿北上抗击满奴,宁远、山海关、蓟州一带都是各大家族盘亘其中,职部去了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职部愿担任这登莱总兵一职,以登莱为基础,徐徐经营,五年内必定重建东江镇,牵制满奴,使他们不得肆意入关祸害我大明江山和百姓,职部的心意,日月可昭,还请大人禀明皇上,如事竟有所成,职部将感激不尽”,郑崇俭听了他这话,脸色变了变,心里有些不喜,按说以刘勇的功劳升个总兵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主动要权就有些过了,但转念一想,那满奴是比流贼更凶恶的存在,多少人逃避都来不及呢,这刘勇竟敢主动凑上去,难道他真是一心为国?看他满脸诚恳的样子,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满腔热枕,想了想将他扶起来说:“安之,你的心思我已知晓,我尽力而为吧,最终还要看皇上的圣裁”。
崇祯十三年二月中旬的晚上,约莫二更天气,北京紫禁城乾清宫里,一位戴着乌纱翼善冠,穿着黄色衮龙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眼看大明江山摇摇欲坠,他也只能强忍着身体的疲累日以继夜地忙碌着,一连几夜他都没有睡好觉,今天又是五鼓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宫批阅文书,在他的祖父跟哥哥做皇帝时,都是整年不上朝,不看群臣奏章,把一切国家大事交给亲信的太监们去处理。到了他继承大统,力矫此弊,事必躬亲。从近处来看,眼前这位皇帝白皙的双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望着案头推积如山的奏章,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强打起精神一本又一本的查看起来。
“皇上,大喜”,一个约莫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国字脸白白净净颇有威势的太监闯了进来,“你这狗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了!”,皇上一看是曹化淳便骂道,“皇上恕罪,奴才刚得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时不慎失礼了,请皇上责罚”,“罢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让朕猜猜,莫非是左良玉?”,“皇上英明,左将军在四川太平玛瑙山大破张贼献忠,俘获张贼老营的军师、家属四千多人”,“哦,快呈上来”,等他看了左良玉的奏章,先是一喜,看完后还是有些失望,“看来张贼还是跑了”,“皇上,不错了,此次大战,左将军缴获张贼的虎符、令旗、令箭和镂金大棍,俘获张贼妻子以及张贼的军师潘独鳌,实乃我大明官军与张贼对垒少有的斩获啊”,皇上听了点点头,也是,官军历来与张贼作战虽屡有斩获,但张贼素来滑不留手,其精锐的老营很少有多大的损伤,斩获的大多是张贼裹挟的新附部众,这次张贼连老营都丢了,可想有多狼狈。这左良玉历来跋扈骄纵,不过还是能打仗的,这次还是要好好犒赏一下,否则就寒了前方将士的心了,赏什么呢,这左良玉已贵为总兵,职位已升无可升,实在不行就再萌一子为锦衣卫百户,挂“平贼”将军印,就这样吧,明天让薛国观他们再议一下。
今天奏章特别多,皇上将各科给事中互相攻讦的奏章扫到一边,拿起一本吏部呈报的五品以上官员去留的名单细细地看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皇上还在那本名单上圈圈画画,“皇上!”,见又是曹化淳,“你这奴才今儿个是怎么啦,欺负朕的板子不够硬是吧”,只见曹化淳没理自己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两本奏折,眼里含着泪花大声说道:“皇上,祖宗显灵了,张贼伏诛了!”,“啊!”,皇上赶紧走出御案,接过两本奏折,一本是陕西督三边总督郑崇俭的,一本是监军杜宏的,先拿起杜宏的看,当看到刘勇所部以四千人围歼张贼八千大军,三箭射死张贼,最后全歼张贼大军时,不由得双眼通红,右手握紧拳头重重地砸了御案一下,又拿起郑崇俭的,上面陈述的略有不同,什么运筹帷幄,亲冒矢镝,催逼李国奇、贺人龙、刘勇三部围歼张贼大军,其中刘勇所部尤为悍勇,阵斩张贼,其余李、贺二人也有所斩获云云,皇上一看就明白了,这惊天大功不用说是刘勇一部完成的,郑、李、贺不过是想分润一些功劳罢了,最后看到刘勇想北上抗击满奴,恢复东江镇云云,虽然对他擅自请领登莱总兵不满,但他那份拳拳报国之心油然而揭,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也不可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啊。
“摆驾慈宁宫!”,“皇上,这都快三更了”,“混账!祖宗大仇得报,岂能不尽快让太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