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迈步走入,他伸手拧了拧眉心。这段时间,其实心很疲惫,像是经历了某种炼狱般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以后的目标将是什么。每每思及,心总是焦灼痛苦的,在想到自己的父亲或是母亲的时候,他的心就像火烧一样难受。
想到那个曾经,已经被大火烧成了废墟的房子,他发了疯似的跑进去,却只是一片焦炭。他没有办法相信,明明前一分钟母亲还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笑着摸着他的头发,可是转瞬间,便成了这个样子。
很多人拉开他的身子,告诉他母亲已经不在的事实,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他记得那个时候,尹柏这样大声喝道:"放开他,随他去!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好好地接受这个现实!"
吼声如雷,现在,他还是可以想到尹柏那暴怒的面容和声音。那一行人走了,他呆呆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然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亦没有流泪,他只是这样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累了,就这样坐着。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也是孤独的,他就像是被遗弃了的孩子,不会笑,不会哭,只是疼痛侵蚀着一根一根的神经。
但是,在那样的疼痛中,还有一个小女孩走到了他身边,她的眼睛很清澈,很无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是憎恨这种清澈和美好的,尤其是她把他带进了家里之后,他虽然心底有着感激,但是她家里那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却是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眼睛。
尹逸遥轻叹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想从前的事了,近来,回忆却是一阵多过一阵。他的生命中,总是缺乏给他暖意的人。母亲不在之后,无论是父亲,还是甄晴儿,或是对他偶尔示好的甄佳慧,都是这样。如果说生命中还有一个人给他温暖,那么可笑之极的,那个人竟是那个小女孩。
他勾了勾唇,无端地又想到了宁檬,近来的天气很冷,她的感冒怕是不轻。犹豫再三,他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马上准备一套初冬的女士服装,保暖一点的,还有准备好感冒药,送到我房间来。"
"是,少爷。"
准备的东西很快就到了,尹逸遥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有些发愣。其实,他为什么没有让服务生直接送进她的房间?而且,就她那样冷冰冰的态度,他还那样好心好意地给她照顾周到...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走出房间,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物品,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第一次给女人送东西。他的人生虽然走过了那么多的年头,可是女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人生的点缀。他的心,或是已经随着母亲的死亡这样死去,曾经那样恩爱的夫妻,都可以在另一半死后迅速地另娶他人,那么请问,爱情算得上什么?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他眉头一紧,手便朝着门把旋开,抬眸,他的脑袋有瞬间的空白,那个围着浴巾的女人正松开浴巾,手拿住了床上的睡衣,莹白的肤色在橘色的灯光下笼着一层光晕,她惊愕地睁着眸子,显然还没有从这样的突然中反应过来。
"啊!"
尖叫是慢了几拍的,宁檬迅速蹲下身子,捡起浴巾遮住身体的重点部位,红着脸尴尬地站着,他怎么可以不敲门这样进来呢?他怎么可以站了那么久还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她的身体?他怎么可以...
只是,千万句斥责的话,堵在喉间,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尹逸遥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个...看你有点感冒,这是药,马上合着热水喝下去。还有,这是外套,这几天天气有点冷..."
"知道了。"
宁檬忽然觉得很无力,她是想冲着他发火来着,可是...是鼻炎又犯了吧?她浑身无力而且头疼,否则,这样给她难堪的男人,她还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怎么还不出去?"
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的脚趾,却看到他的脚步依然没有挪动,心跳加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别的,她知道自己此刻抱着浴巾的样子一定难看得要命,那么,他是站在这里欣赏吗?
她攥了攥手心,正准备好了言辞对着他大骂几句,他却是温声道:"头发要马上吹干,还有...我不是故意的,下次记得把门锁好。"
明明是他没有敲门好不好!宁檬咬着唇,狠狠地瞪向他,他却已经转身,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宁檬狠狠地呼气吸气,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这什么跟什么!尹逸遥,尹逸遥,尹逸遥!她真是讨厌死他,恨死他了!不,其实她讨厌的,恨的,还是自己...
宁檬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总之,没有把头发吹干,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喉咙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有敲门声响起,她头重脚轻地去开门,金发碧眼的服务员小姐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小姐,你醒了?尹少爷在楼下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后悔死了跟他到这个地方来,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她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他从来都不会知道,每次她面对他,需要多大的勇气。
"尹少爷在等你一起用餐。"
"不用了,"宁檬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就退房,我不在这里吃早餐了。替我...谢谢尹先生。"
"尹先生交代一定要让你下去..."
"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没事的。"宁檬笑了笑,不顾那个站着的服务员,转身去收拾行李了:"你放心好了,尹先生那么大的人了,吃早餐也不用人陪。再说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去陪他吃早餐...恩,对了,最严重的问题是,我现在感冒了,感冒是会传染的,传染的后果会很严重,我可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名。"
"还有啊...不知道你们这个酒店住一个晚上需要多少钱,恩,没事,到时候我可以问问总台..."她拉好自己的小行李箱,自言自语地咕哝道,"不会太贵吧?我对于住没有什么要求的,住一个晚上那么奢侈,还不如去买点别的东西比较实惠..."
"谁让你付钱了吗?"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宁檬的动作僵住,她还没有回头,便看到黑亮的皮鞋在眼前。
"声音像只乌鸦,还这么会说,不会省点力气?"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顿时剑眉拧起,声音带着薄怒,"不是让你吹干头发再睡觉?你吹是没吹?"
宁檬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他怎么悄无声息,她一直以为在身后的是那个服务生,他究竟站在这里多久了?幸好,她没有说错话什么的吧?
"药吃了吗?"
额,药?宁檬正拧眉,他已经大步走到旁边的桌前,药原封不动地还在,话说,昨天是他送药来的吗?可是,那场面这样混乱,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交代什么,只是脑袋一直嗡嗡作响,而且,持续到现在。
"为什么不吃药?"
男人阴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莫名地,宁檬咽了咽唾沫,手被拉过摊开掌心,他冷声道:"拿着!"
转身倒了热水,又递到她嘴边,宁檬看着一脸严肃的尹逸遥,他的蓝眸紧紧地锁着她,带着某种威逼,她咬唇,一仰脖便把药给吞下了。
话说,这个男人管得未免多了点,她发现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下了飞机跟他到了这个地方。其实,她跟着来干什么呢?包括今天的感冒,都是拜他所赐,大概她一遇到他,就会变得没什么大脑还是怎么的。
总之,就是混乱,尴尬,加难堪。
宁檬扬了扬眉:"药已经吃了,尹先生,谢谢你,我想,我该走了。"
她抽了抽鼻子,伸手拿下行李,却更快地被另一只手给扣住,她清亮的眸子错愕地抬起,很快笑道:"不是说不要我付钱的吗?"
尹逸遥拧眉看着她,为什么总是觉着她好像在逃离他,躲得他远远地,他是蛇蝎还是洪水猛兽?她这样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心底很不舒服。
"你是去找顾晚吗?"
"嗯。"宁檬点头,心里暗暗想着,总不至于有欧以宸在身边的时候,尹逸遥也在吧?一定不会是跟澜溪一样的状况的对不对?如果是那样,她绝对不去,找个地方直接遁了。
"先去医院,看完病我送你过去。"
医院?宁檬睁大了眼睛,不是吧?她跟尹逸遥是不是真的犯冲?他不知道她这辈子最讨厌医院里的药水味道了?他不知道她最讨厌要去医院,因为随随便便的,都有可能会打针,至少要抽血,至少要做皮试,所以,这个地方,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是感冒,去医院,真的太小题大做了不是?"
尹逸遥看着她,那目光却是坚定的,像是一件决定了不再容反驳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