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前世手机不离身的沈思淼而言,连一个通讯工具都没有,实在太糟心了。
十年前的电子产品价格还比较昂贵,单靠沈思淼平时攒下的零花钱,根本不够。
她欣然答应了付清朔的提议,想着等拿到稿费,一定要把手机置起来,不然连偷偷和谢时钦打电话发短信都做不到。
飞机在沣城降落后,沈思淼就要去和同学们集合了,付清朔还要在机场等待转机,前往宁市的《华夏博览》编辑部。
临分别前,付清朔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QQ及邮箱,让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他。看到那熟悉的信息,她不禁想,还真是直男的作风,十年都没换过联系方式。
下了飞机,找到托运的行李箱,沈思淼一眼便看见不远处正等着自己的谢时钦。她立即开心地飞奔过去,却在即将扑到他怀里时,被他让了开来。
她撇了撇嘴,班主任不是不在嘛,至于这么避嫌吗?
但很快,她发现谢时钦并不是为了避嫌。他走得很快,她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喂,你等等我啊。”她跟在后面叫道。
谢时钦却不理她,仍快步走着,昂首挺胸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沈思淼一眼就断定,这个人生气了。
这气实在来得莫名其妙,自上了飞机后,两人就没说过话,下了飞机也只在刚刚才见到。她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谢时钦!”她在身后喊他,声音比刚才略提高了些。
他似乎不想引人注目,原本疾行的步子停了下来,只是脸色微沉。她走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只静静等他开口。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你怎么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沈思淼扑哧一声笑出来。
原来是瞧见了她和付清朔攀谈,难怪会突然生气。不过,他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她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遇到不熟悉的人,连话都不能说了?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觉得……
“钦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她坏笑地问。
谢时钦脸色不变,耳根却微微了起来。沈思淼见状,愈发觉得他可爱,索性蹿到他身边,脚尖微微踮起,嘴唇凑近他的耳边,湿热的气息随着她的话拂过他的耳垂。
“钦哥哥,你是吃醋了,对吧?”她低喃着,“淼淼很开心哦。”
他的耳朵更红了,她也知谢时钦这样的性子,定然是套不出什么话的。况且,他如今对她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她尚不明确,但在他心里刷刷存在感还是可以的。
她也没为难他,拉了拉皱起的衣摆,回身去拖箱子。
谢时钦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看她潇洒自在地走了,他微怔过后,也紧跟上步伐。
学校包下来的大巴车就停在机场外面,两人到时,车上已坐了不少人了。秦悦一看到她便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三水,这里这里!”
沈思淼快步走过去,刚坐下,秦悦就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呦,这么热情,不嫌我阻碍了你和谢大帅哥幽会?”
刚刚才调侃过谢时钦的她,微微勾起唇角:“有秦美人作陪,我已心满意足。”
没想到她这么无耻,秦悦一阵恶寒,直道:“去你的。”
“怎么,我们秦女侠还害羞呢?”沈思淼揶揄,眼底满是促狭的笑。
知道她是没忘了在帝都时,那男生的调侃,秦悦朝她翻了个白眼:“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当然了不起啊!
沈思淼在心里呐喊。
这句话最初还是秦悦对她说的,那时候她和谢时钦尚未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而秦悦已经认识了第一个男朋友,成天在空间里秀恩爱,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沈思淼忍无可忍,问她:“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对方一脸嘚瑟地道:“对啊,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啊。”
受她刺激,沈思淼才终于决定不要再等那榆木脑袋开窍了,率先发起攻势,将谢时钦收入囊中。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秦悦这根导火线。
为了不刺激如今尚是单身狗的秦悦,沈思淼大发慈悲地决定,这句话就不还给她了。她只是笑笑,大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意。
秦悦见她这番模样,再次对她翻了个白眼。
回程的大巴开得还算平稳,沈思淼的病本就没好全,车开了没多久,她便上下眼皮直打架。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意识朦胧间,她仿佛又做了如同昨夜一般的梦。
二十七岁的世界。
二十七岁的沈思淼与谢时钦。
还有窥视着这一切而无人察觉的十七岁的沈思淼。
她站在客厅里,看着曾经的生活如同一部电影,她的眼前慢慢放映。阳台上并肩站着的一男一女,正缱绻地说着话。
忽然,沈思淼身体微侧,从她的眉眼里可以看出些微不悦。她嘟着嘴抱怨谢时钦对婚礼事宜的不上心,虽说他工作繁忙,她在研究院却也不轻松。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哪怕是细枝末节也该两人一同商量,可谢时钦怎么说的……
他说:“你拿主意吧。”
好似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他的性子一向淡漠,平日里的确有很多事情都是沈思淼决定,若没有什么不妥,他一般都不发表意见。但这种喜事,他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着实令人不悦,沈思淼气结:“你怎么这样呢,什么事都让我做主。这是我们的婚礼啊,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重视?”
谢时钦不吭声。
他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眼睑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谢时钦从来不和她吵架,两人之间甚少有矛盾,即便有,他也从不疾言厉色。沈思淼往往发泄一通后,又屁颠屁颠地追过来,他便顺其自然地接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谢时钦一直沉默不语,沈思淼也没了争吵的兴致,然而心里憋着气,不发泄委实难受,她便打电话约秦悦一起逛街,好好吐槽一番。
这厢沈思淼出了门,谢时钦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缓缓点上。
一直处于围观状态的十七岁的沈思淼不由得惊呆了,谢时钦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居然毫无所知!
难怪那段时间家里总无缘无故多了些疑似烟灰的东西,她那时还以为是风太大,卷了其他人家的灰尘进来,没想到原因竟是在此!
他一个人沉默地吸着烟,云雾缭绕,将他的面容映得不甚清晰。手机突然震动,他解锁屏幕,将新收到的微信语音点开,放在耳边聆听。
声音不大,沈思淼离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但她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然而不知前因后续,猜测不到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谢时钦听罢,将手里剩余的半根烟按在栏杆上捻灭,然后敲了一行字发出去。
沈思淼想要走近一点,看看那人究竟是谁,却发现自己办不到。往左、往右、往后都可以,独独不能往前。
二人间的距离仿佛一道鸿沟,无法跨越,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是不容许跳出看台的范围的。
谢时钦不知又给自己发了什么消息,没一会儿,他的手机里传来沈思淼气急败坏的声音。
“谢时钦,你就是这么哄人的?”
他握着手机的手僵了僵,半晌才又重新打出一行字。
但沈思淼好像没有回他,他将手机锁屏、解锁,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重新放回口袋里。
阳台上落下的烟灰被他草草地打扫掉,谢时钦将笤帚放回原处后,也关上门离开。
十七岁的沈思淼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熟悉的人看上去格外落寞。
“阿钦……”她叫道。
然而,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听见。
沈思淼被人推醒时,才发现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谢时钦。
她有点不在状态,睡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人,喃喃道:“阿钦?”
他还触碰着她肩膀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收了回去:“到家了。”他淡淡地说。
沈思淼揉了揉眼睛,等仔细看清他的面容,才发现自己刚才误以为她还活在二十七岁的年纪。
可眼前的人明明只有十七岁,那样青涩稚嫩。沈思淼揉了揉太阳穴,恍然记起方才的梦,才明白自己又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秦悦早已下车回家,临走前见她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她。此时车上只有三四个学生了,沈思淼和谢时钦住在同一个小区,等他们也下车后,大巴便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开去。
尽管是夏天,此时天色也已黑了下来。他们住的天水韵小区一应设施还不错,虽然不像十年后的小区那样需要刷门禁卡,但物业的保安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
两人每天都要从这里上下学,早已是熟脸,保安大叔看到他们都拖着箱子,很是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从哪儿回来呢?”
指望谢时钦回答基本是不可能的,沈思淼虽然对这位保安大叔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却仍笑着答:“去帝都参加比赛了。”
“教授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两个小人儿都厉害得很。”
沈思淼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同大叔闲聊了两句,就往小区里面走了。
还没等两人绕过靠近小区门口的圆形水池,两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妈。”
“舅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