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与夏冷玉并肩沿着清芜园前方的石子路缓缓向前走着。
苏禾道:“那葛十八的事情,大爷有法子了么?”
夏冷玉道:“方才我父亲和大爷、太太在花厅里头讨论了一番,却没有定下主意……怎么,我瞧你倒是很关心这个。不过你大可放心,管它葛十八葛十九的过来,也轮不到你们园子的小丫头们出来拼命。”
苏禾笑道:“瞧您说的,就跟咱们吃闲饭的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对付葛十八,我这儿倒有两个法子,不知夏小爷愿不愿听听看?”
夏冷玉不禁有些诧异:“洗耳恭听。”
苏禾想了想,缓缓踱起步来:“第一个法子比较直接。要的不过是一个人,提着脑袋就成。”
夏冷玉倍感荒谬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说得倒是悬乎。”
“要咱们大爷就趁明晚之前,亲自去凤凰岭拜访葛十八。”
夏冷玉诧异道:“这……你莫不是跟我说的着玩儿的?怎么能让大爷亲自去那种地方?”
“先别急,听我说完。”苏禾不慌不忙道,“按照你们告诉我的,那么这葛十八虽说是盗匪之徒,但却是条绿林好汉,长久以来也是自称‘劫富济贫’‘兼济天下’者也。而事实也证明,葛十八虽说在众商家口中乃是恶棍,却是个行事极有原则之人。再加上你告诉我说官府与镖局皆行不通的话,就让大爷一个人去趟凤凰岭亲自说服葛十八就好。”
“你怎么知道大爷能说服葛十八,再说了,大爷倘若一个人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就要看大爷的口才了。倘若大爷敢一个人闯入‘贼窝’,我敢说,单凭这份胆量,葛十八就能刮目相看。不过如果大爷想要凯旋而归,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却是大大不可少的。如果你担心大爷一人过去实在不妥,那就让你父亲随他一起去,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切不可带着一大帮人,免有‘挑衅’‘对峙’之嫌。”
夏冷玉倒吸一口气,佯作怒道:“你这丫头,还要把我父亲给搭上?”
苏禾哈哈笑道:“瞧您吓得,若是不愿,我这儿还有另一个法子呢。”
夏冷玉道:“你快说啊。”
“老鼠嫁女儿知道吧?”苏禾道。
夏冷玉道:“知道啊,正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嘛。不过别的地方也有不同说法的。大抵不过是老鼠嫁女儿,前夜大伙儿要摆很多好吃的好喝的给老鼠‘催嫁’,还不能吱声,不能吓着老鼠……可是,这跟葛十八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一个提醒。”苏禾道,“葛十八来了,若是咱们兵戎相接,那就是着了他的道了,他葛十八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咱们万不可这样。即便没有请到镖局也无妨,明晚咱们一个都不要吱声,都回屋睡觉去。但是在葛十八来大奉道京号之前,要在京号的院子里摆上一大桌酒宴,山珍海味能摆多少摆多少,让葛十八手下的人吃饱了喝足了,看他们还要不要咱的银子!”
夏冷玉有些疑惑:“你这法子还是悬乎啊。那咱们就当真让人一群盗匪在咱京号里胡吃海喝,我们却能安心睡觉?苏丫头,你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准备在酒菜里撒上迷药?”
苏禾忍俊不禁道:“迷药?夏小爷,亏你想得出来!你一剂迷药是把人给迷倒了,可这就等于彻底把葛十八给得罪了,以后奉德晟还有安宁日子么?山珍海味要摆好,但账庄里的人不能真的去睡了。大伙儿还是要做好准备,时刻保持警惕。但咱们的人一定要在暗处,让他们在明处,并且要确保在葛十八看来咱们账庄里是一片安静的。……只要这样,我想,依着流传的葛十八的脾气,他定会在吃饱喝足之后走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还是觊觎账庄里的钱财,那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苏禾说着抬头望夏冷玉,“夏小爷是否明白我的想法?”
夏冷玉沉思一番,白净温润的脸上呈现出极为认真的神色。少顷,他不由恍然大悟,笑道:“好一个老鼠嫁女儿!我明白了!这个法子可是比之前那个让我父亲陪大爷一起去送死要精明的多了。苏禾,真有你的!多谢多谢,”夏冷玉对苏禾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我这就去告诉父亲和大爷,这法子若是成了,他们定会赏你的!”说着转身就要走。
苏禾忙叫住他:“哎……先别!”
夏冷玉停下步子,又走近了两步,笑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锦囊妙计?”
苏禾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告诉夏小爷一声,这点儿小事儿,犯不着您为我在大爷和夏爷面儿多说了,若是问起,就说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法子便是。”
夏冷玉有些不解地笑了:“这如何过意得去……”
苏禾摆了摆手:“这算什么,我也是在程家做事的,能帮的上的地方也是分内之事。再说了,你上回不是说,你以后要接你父亲的职么。我这样算是出点儿绵薄之力罢了。”
听了苏禾如此一说,夏冷玉露出欣喜的笑容:“你……你居然还记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轻柔的话语顿时让苏禾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只好微微一笑,福了一福。
夏冷玉站在原地,与苏禾不过是几步之遥。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由于白天已经比前几日要暖和的多,她只不过是穿着浅粉色的薄袄,还未来得及加衣服;两根油亮的辫子盘在脑袋的两侧;她跟其他丫头不一样,从来没见过她抹头油,从来没见过她施脂粉,她应当还在那个爱美的年纪不是么;她有时候似乎是俏皮的,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却又比俏皮多了一些东西。她是不一样的。可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呢?不能完全说得清。
夕阳的余晖铺满了围墙边的羊肠小道,晕染了金灿灿的一片。夏冷玉冲苏禾摆了摆手,算是道别,就转身去找他父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