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找胡斐借了一件灰色的薄衫，白色领子那种，卷了袖子，戴上帽子，便叫了马车直接去了那位商户的柜上。对方是做保健药的，从元晟堂买的是原材料加工的半成品，包括驴胶、蜂胶、灵芝孢子粉、苦杏仁等等共一万七千两银子。

　　苏禾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匾额上的“玉颜堂”三字，原来是外地的字号，估计来北京也没多久，难怪为了贪便宜竟敢跟奉德晟这样的大商家耍花样。苏禾忍不住笑笑，迈进门槛儿。

　　“唷，客官您好，要什么？”年轻的伙计一面拨弄着算盘一面招呼苏禾。

　　苏禾将手放在袖子里，抬眼打量了这门厅上下，布置得倒也别致。伙计看出苏禾与别人的不一样，这才放下手中的活，隔着柜台走到苏禾面前：“您要什么？是买给令堂的还是……”

　　苏禾一只胳膊支在柜上，俯身小声道：“听说玉颜堂来京不久，想来为了招揽顾客，应当比别家更便宜吧。”

　　伙计笑道：“想不到小哥儿你倒是有眼光，给您说着了，咱家的保健品，绝对是整个京城最最便宜的。而且咱们玉颜堂，在南方那可是妇孺皆知……”

　　“有驴胶粉没有？我家太太最近气血虚。”苏禾打断他的话，“有的话给我点样品看看。”

　　“有，有，当然有！”伙计道，“不过您若是要的多需得再等几日，因为咱们堂最近刚入的材料，成品还没出来呢。我先给您过目一下。”说完用小碟子盛了几克黑红色的粉末放在苏禾面前。苏禾用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子底下闻闻，不由皱眉道：“我家太太吩咐了，等几日无妨，但要看看你们的原材料，这才能放心订货。”

　　伙计没想到苏禾来了这么一招，面露难色道：“哟，您还不放心咱们？玉颜堂在原材料上把关紧，自然不会糊弄您的，您大可放心。”

　　苏禾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那敢问你家这做驴胶粉的驴胶，都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总得让咱心里有个底不是？要不给我看看你家进货的凭据，要不就去取一块驴胶过来，我亲自验货。”

　　伙计愣住了，他盯着苏禾看了半晌，换了一种腔调道：“难道你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苏禾懒得与这个伙计再磨蹭下去。

　　“掌柜的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伙计不满道。

　　“他不出来，恕我亲自进去找了。”苏禾说完就要往里走。

　　伙计卷起袖子：“嘿，你还来劲儿了还。”刚要上前，便见苏禾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都是奉德晟的人手，可伙计自然不知，但气势上已经矮了三分。当即忿忿然道：“你先等着，我，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多久，便见一个深蓝色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三十出头，个子不高，留着两撇胡子，看上去精明能干。掌柜的见了苏禾，连忙拱手作揖：“哟哟哟，这位客官面生的紧，我家伙计刚来，不懂事，还望客官多多包涵。”

　　苏禾也只好笑脸相迎：“无妨无妨，刚来的伙计都是这样。我家太太今儿来是要跟掌柜的谈笔大生意，她深居简出，不方便抛头露面，只好先派我前来打探打探。如果掌柜的方便的话，能否请我进去喝口茶？”

　　“这……”掌柜的依旧是笑着，但锐利的目光从那双不大的眼睛中穿射而出，细致地打量着苏禾一行人。苏禾扭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手下便从袖子中掏出一把银票，只露了个脸，便又放了回去。掌柜的一愣，立马喜笑颜开，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怠慢了怠慢了，快快请进，敝号新在京城开业，还望客官不嫌弃。”说完对立面吆喝一声，“还不快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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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看咱们的原材料？”掌柜的喝了口茶，面不改色道，“实不相瞒，此乃商业机密，不单是咱们玉颜堂，若是换做别家，也不会让您看的。”

　　“那可不成，若是你们以次充好，我又如何向我家主人交代呢？”苏禾笑道。

　　“玉颜堂在广州也算是老字号了，诚信为先，怎会以次充好，客官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掌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浮上一层阴郁。

　　哼，诚信为先，苏禾在心底冷笑，骗人药材不给货款还好意思说什么诚信。

　　“既然不给看原材料，那让我过目一下你们账目中有关这笔材料进货的记录也未尝不可。”苏禾道。

　　“此话荒谬，账本更是我们堂的机密，怎能让人随随便便看呢。”掌柜的丝毫不让步。

　　“那话还是回到了咱们方才说的，你只要拿出一块驴胶的样本让我亲自看看，满意了我立马大批订你家的驴胶粉！银子我可是已经带来了。”

　　唯利是图的掌柜听苏禾说到银子，忍不住动心了，再三忖度后，招呼人上来吩咐道：“去库里取一块出来。”

　　苏禾拍手称善：“掌柜的果然爽快。”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气鼓鼓的伙计便黑着一张脸捧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将盒子放在苏禾面前，替她打开盖子，苏禾凑过去闻了闻，心底不由笑道：果然是元晟堂的货，一模一样。

　　“敢问掌柜的，”苏禾一面细细打量这驴胶，一面问，“这驴胶是从哪儿入的货？”

　　“这客官您就不用担心了，只要这成色对您的味儿，您问那么多做什么？”

　　“《本草纲目》有云，阿胶者，‘自十月至二、三月间，用挲牛、水牛、驴皮者为上，猪、马、骡、驼皮者次之，其旧皮、鞋、履等物者为下。俱取生皮，水浸四五日，洗刮极净。’如书中所言，玉颜堂制驴胶粉所用驴胶，乃驴皮用阿井水煎而成，整个北京城，能做出此等成色的，也不过那么几家而已。”苏禾话中意有所指。

　　掌柜的听出点端倪，知道苏禾是懂行的人，不由道：“实不相瞒，本堂的药材原料都是外地的货，客官不必多猜了。”

　　“哦？外地的？”苏禾抬起头，与掌柜对视，笑道，“在下不才，把北京的药号跑了个遍，各取了一些样本，好做个比较。”说完身后的手下便打开一个中号的木盒子，里面用丝绸包裹了格式的驴胶，上面用毛笔写了各药号的名子。

　　“这是同仁堂的，”苏禾将丝绸一一在掌柜的面前打开，“这是千芝堂的，这个呢，是德安堂的，”苏禾将最后一个明黄丝绸包裹的驴胶在桌上摊开，“这最后一个嘛，是元晟堂的。您比对一下，看看成色，发现什么没有？”

　　掌柜的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会跟自己来这么一招，他一面用银签儿在驴胶上捣鼓，一面在脑子里嗖嗖地寻找对策。把元晟堂的驴胶与自己店里拿出来的驴胶一比对，事实立马摆在眼前——不论成色、质地、气味，都是分毫不差。

　　掌柜的啪的一声把银签儿扣在桌子上，站起身，沉着脸对苏禾道：“你这小儿，想来玉颜堂闹事的话，得先看看自己的斤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