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阿如娜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禾，开口道，“苏禾姐姐你……抱着被子过来做什么啊？”
苏禾看了看里屋的方向，又重新将目光收回，笑道：“我以为今儿是我守夜呢。既然你都来了，那我先回去吧。”说完抱着被子又要走。
“哎先别急啊，”阿如娜叫住她，“我听说以前按今天这种日子当是姐姐来守夜的，既然姐姐刚从城外回来，只怕还不知调班的事儿吧。”苏禾看着她，等她说那句“从今往后就由阿如娜来替你守夜了”，可没想到阿如娜只是把钥匙放在了苏禾的手里，见苏禾没手拿，又把钥匙塞进了苏禾那有些破了线头的荷包里，笑道：“阿如娜知道姐姐有些事儿不明白要问少爷，今儿还是让你守夜吧，劳烦你了。阿如娜先回去了。”
苏禾低头看着自己荷包里的钥匙，心里讶然——方才一疏忽，竟忘了装钥匙在身上了。
……
进了卧房的外间，把自己的床铺好，苏禾看见灯光从里间的屏风后头投落出来。苏禾绕过屏风走进去，却见程佑礼躺在床上，身上的被褥盖得也不严实，一本没听过名儿的书翻开来倒扣在他的脸上，俨然一副看书看到睡着的模样。
苏禾上前拉好他的被子，又将被角往里掖了掖，伸手把他脸上盖着的书一抽，两道明亮的目光从那墨蓝色的眸子里穿射而出，直直地盯着苏禾的眼睛。
“你装睡！”苏禾把书往床上一丢，“亏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轻手轻脚的。”
“我本就没睡着，方才只是有些乏了，闭着眼躺一会儿罢了。”程佑礼说着支起身子，靠着床头的靠垫，顺手勾起书，哗哗啦啦地翻开来，继续浏览着。
苏禾把一盏床头灯端过来：“我给你留这么一盏灯，其余的都灭了，你自个儿看书，困了就把灯拿远点儿，免得夜里不老实把灯油给泼出来。我先睡去了。”苏禾正要往外间走，突然想起还有问题没问，又折返回头道：“哎，那个……我回来一整天了也没跟你正经说上话，我这不在的二十几天，阿如娜是怎么回事儿？谁调来的？夏管家的意思？”
程佑礼依旧是方才那个慵懒的姿势，目光并未从书本上挪开：“怎么，你好奇了？”
“有那么点儿吧，”苏禾看向天花板，“我只是不放心……夏管家派来的人，能有几个听话的。”
“你不也是他派来的？”程佑礼依旧看着书，语气漫不经心，“再说了，阿如娜是绣云坊调来的，女红刺绣一等一的好，把你给我绣的那个长得像鸳鸯的牡丹花护膝给拆了重新绣，又觉得牡丹过于女气了改绣了文竹，一对护膝，漂亮的紧。”
“你……我的确不擅长刺绣，可我偏不爱那玩意儿。再怎么说，我是大爷亲自派来的。”苏禾理直气壮地拍拍胸膛，“可今儿我在东曜斋四处碰钉子，好似这儿就简直没我的事儿了。怎么回事？”
“你很失落？”程佑礼终于将他黏在书上的目光撕了下来，投向苏禾的方向，面无笑意，“今儿不是该阿如娜守夜的么，怎么成了你了？”程佑礼露出一个调笑的表情，“舍不得我？”
“哼，可笑，可笑，”苏禾退了两步，“我只是在无比关心——既然我不干活儿了，那我每个月的那二两银子，账房还出不出？”
程佑礼复又看向手里的书，不屑道：“银子少不了你的。你现在回你自己屋都成。”
“那刚好，”苏禾立马接口，“也省得我在外间吹风受冻的，钥匙给你，我去叫阿如娜。”苏禾说着把钥匙扔给程佑礼，恰好砸在了他面前的书上，又抱起笨重的被子，步履蹒跚地往门外走。
第二天起，苏禾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刚一起床就赶上午饭，虽然每次芷幽少不了甩脸色看，但苏禾依旧觉得这种米虫的日子来之不易。日子久了难免太闲得慌，苏禾也就时不时地往老屋跑，陪陪邱若柯。有时能在老屋遇到唐玉笙，她总是会带些新鲜玩意儿过来让大伙儿开心。几来几往，唐玉笙也与苏禾渐渐熟络了起来。乃至后来苏禾干脆搬了一套枕头被褥到老屋，若是聊得久了，就干脆在那边睡一晚，反正东曜斋除了婷绣，也不会有人过问她。
东曜斋的几个丫头也开始潜移默化起来。芷幽渐渐很少给苏禾脸色看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阿如娜转移了去。阿如娜不仅生得灵秀可人、心灵手巧，还十分勤恳。她主动揽活儿已不是一次两次，且不是抢人的活儿，而是把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儿累活儿都任劳任怨地包揽了。东曜斋上上下下都对她喜欢得紧。苏禾有时候吃着瓜子晒着太阳，看着阿如娜十几岁的瘦小身子忙这忙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伸手要帮她一把，也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瞧那混日子的苏丫头，可能作了，假情假意要帮人家，谁不知她的懒呢！”
如此一来，苏禾只好罢手。然而她不能这么整日没事儿做，一个人长久的闲适会滋长潜意识的懒惰。虽然杨沁霜手里捏着苏禾的把柄，可她近日似乎很忙，根本没有时间来修理苏禾。然而一旦她闲下来，保不定哪日就要把苏禾置于死地。现在程佑礼似乎对苏禾也无暇顾及，所以万一杨沁霜又耍什么花招，依靠他替苏禾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苏禾很泄气，为什么仅仅分别了不到一个月，就与程佑礼疏远了许多？当初处心积虑积攒的信任这么快就被消耗殆尽了。
此时的程佑礼刚刚从外头赶回来。自从程景澜把他介绍给他的那帮狐朋狗友，程佑礼就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再加上当初自己在总柜算是磨砺了半年多，在那帮朋友里也算有了一些口碑，即便是岁数小些，与他们一群人倒也是相处甚欢。
刚进程府的大门，门口的家丁便弯腰道：“少爷可算回来了。总柜里来了人，说是要见您，现在花厅，让您给赶紧过去呢。”
程佑礼蹙了蹙眉，总柜的人见自己做什么？整了整衣领，没有多问，程佑礼径直往花厅的方向过去。
一进花厅，便见程景洵坐在正北，与左手边坐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着。再看那来人，程佑礼的瞳孔微微收缩，此人身着赭色长衫，外罩潜杏色狐毛镶边马甲，眉眼清秀俊美，谈笑间神采飞扬，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声色清雅，笑意盈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程佑礼一掀衣摆在他的对面坐下，懒洋洋地一拱手：“何掌柜，稀客稀客。”
听素来称呼自己为“何大哥”的程佑礼改了口，何筱川微笑颔首道：“少东家别来无恙。”
程景洵摸了摸胡子，对何筱川道：“那么孟大掌柜让你带的话，也就这些了？”
何筱川点点头：“大致就是这几件事儿，让大爷您定夺。不过……筱川此行来，奉姚大先生之命，还有另一件事儿。”说着将目光悠悠转向对面的程佑礼，笑道，“这事儿得问问少东家。”
“那既然如此，”程景洵看向自己的儿子，“佑礼在此，我手边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程景洵对何筱川点点头，从后门出了花厅。
程佑礼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什么事儿，你说。”
何筱川轻呷一口茶，把茶盏放下：“来要一个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