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陆娘稳了稳呼吸,继续道:“二爷,您快去前面看看吧,我已经通知了大爷和大太太,还得去通知三爷。二爷?”
陆娘一声轻唤,将尚在愣怔中的崇安猛地拉了回来,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陆娘应了声便出了门,而崇安则是转身回屋,穆舒氏一脸震惊的呆愣在床上,崇安推了她一下道:“我去前面,你在这里等消息。”
穆舒氏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崇安的手,满脸惊恐的道:“不……不会真是那块石头吧?梅……梅姐回来了?”
崇安一愣,马上又否决了她的话:“别胡思乱想了,那种怪力乱神的话,不可再说!”说完走到脸盆边拿起毛巾抹了把脸出了门。
若水在房中一听说安大人出了事,赶忙迅速的穿衣起床,随便绑了个辫子便冲了出来,这会儿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崇安了。崇安看见她,皱皱眉头,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女子参与,但想到她对破案素来见解过人,便也不再作声,任她跟在自己身后。
昨晚后半夜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有些泥泞,两人心中着急,快步奔向观景阁,虽有泥水溅到身上,也无暇顾及。来到客房前,只见紫玉正呆呆傻傻的坐在台阶上,摇着头,嘴里不停的说着:“不是我,不是我……”。崇恩不耐放的瞪了她一眼,继续一脸焦急的在客房门前打转,管家韩泽在一旁死死盯着客房内,一脸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崇安快步走到崇恩面前:“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陆娘一早来通知我的,说是紫玉这丫头是第一个发现的,可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唉!”
“可有通知官府?”崇信也赶来了。
“已经通知了,估计过会儿就要到了。”崇恩看了眼登上台阶,正向房内凝望的若水,不由大皱眉头,“崇安,怎么把若水也带来了?”
“以前在江宁,她随我一起破过不少案,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多个帮手也好。”崇安赶忙替女儿说话,而后也快步拾级而上,与女儿一同站在房门口。
可一到门口,他就被房中弥漫的血腥之气熏的眉头一皱,崇安强压下想要掩鼻的冲动,仔细观察着这间只来过几次的客房。这里是一个套间,从门口迎面望去便是外间书房,正对面靠墙处摆着一排书架,而右侧的靠墙处是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桌,桌上的笔架原本挂满了毛笔,现在空了一处,旁边的砚台中,墨已磨好,桌上放着一摞纸,第一张上似是写着什么,而写字的那只毛笔,此刻正斜斜的插在安布禄大人的胸前。
安布禄正坐在书桌旁的太师椅上,头歪斜着靠着椅背,面色苍白,插在胸前的毛笔,笔杆上满是鲜血,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沾过黑色墨汁的笔尖,现在已经吸满了鲜血,而就在笔尖的最尖端,一滴墨汁与鲜血混合而成的妖异汁液正欲滴未滴的凝滞在那里,似乎也预示着一个生命历程的静止与完结。
安布禄的胸前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下身的袍子上也布满了鲜血和墨汁,连带着脚边都留下了一滩血迹,而被撞的有些歪斜的书桌上,一片血液喷溅凝结的印迹一直延伸到写过字的纸上、砚台上、笔架上。
崇安皱着眉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左侧的里间卧房,房中炭盆的炭火已经熄灭,靠墙处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上的被褥整齐的叠放着,床边一张小几上放着一只茶盘,盘里一把水壶六个杯子,其中五个倒扣在茶盘上,剩余的一个正立在几上,显然是被人用过。崇安看着房内的情景,不由奇怪的“咦”了一声,而崇信也跟过来站在他旁边,同样满脸的疑惑。
“十阿哥?!十三阿哥?”崇恩先是一惊,立马躬身行礼道。
走在最前面的十阿哥长的矮矮胖胖,细长的眼睛,腮帮子微微嘟着,还有一张跟胤禛一样薄薄的嘴唇,若水有些好奇的望着他,这可是数字军团的另一个重点大配角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么像是一只十八道褶的狗不理包子呢,这会儿包子哥手里拿着一根马鞭,白白嫩嫩的圆脸上眉毛鼻子嘴巴皱在一起,满是不耐:“免了这一套吧!我听说安布禄死在你家了,怎么回事?”
崇恩思索一下,字斟句酌的道:“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安大人昨晚喝多了,宿在这间客房之中,今日微臣一早醒来,就听说了安大人的死讯,便赶紧着人去顺天府报案了。”边说边向后面张望。
“行了,甭看了,顺天府尹没来,他查别的案子去了,眼下这事儿由我跟老十三代管。”十阿哥瞪了眼崇恩,甩了下马鞭道,“真是个糊涂东西,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一问三不知?行了,还是爷自己去看看吧!”说着便几步登上了客房台阶,忽然看见崇安、崇信和若水三人都站在门口,一时愣住,不知是否该举步入内。
十三阿哥跟在后面,他故意忽略过若水,望着崇安道:“怎么不进去?”
崇安自从十三阿哥一出现,便一直惊讶的望着他,听了他这番话,还没反应过来,赶忙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若水叹口气,冲他点点头,在他耳边低声道:“金阳就是十三阿哥胤祥。”
“那……那金……”
“是四贝勒。”
“还有那金……”
“是八公主。”
若水每答一句,崇安的脸色就是数变,待答到最后,崇安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红又转青,到最后几乎面如土色:“不……不……不会吧!那……那你跟金……”
“好了,阿玛!十三阿哥还等你回话呢!”若水赶忙打断他的话,低着头,悄悄的晃了晃他。
崇安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案发现场,赶忙低头道:“回……回十三阿哥的话,此案发生在下官家中,下官理当回避。”
十三阿哥点点头:“你倒是谨慎。”
“怎么?你们认识?”十阿哥好奇的看着三人。
“恩,他是刑部秋审处的主事。”十三阿哥淡淡的道。
十阿哥撇撇嘴,不过一个从五品的芝麻官,他也懒得多问,径自向房中走去,刚迈第一步,若水突然喊道:“且慢!”
十阿哥皱着眉望着若水,发现喊话的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不由怒道:“本阿哥办案,岂容你一个小女子随便插嘴?”
若水却不答话,俯下身子,静静的看着屋中地上的一块泥土,十阿哥的五官皱的更紧,手中的马鞭猛的一甩,鞭稍冲着若水飞了过来。十三阿哥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鞭稍,可饶是他武功不俗,手心仍是被鞭稍划出一道血痕。
“老十三,你这是做什么?”十阿哥一脸包子褶的问道。
十三阿哥却不答话,松开马鞭,俯身与若水一起低头看着那块拇指指甲般大小的泥土,泥上面印了一个很明显的元宝如意的形状:“这是女子的绣鞋的鞋印?”
若水点点头:“应该是,昨晚后半夜下了雨,花园小路泥泞难行,很有可能是有人踩过泥土,又进了房间留下的。”
十三阿哥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仍是不看若水,反而转头看了眼坐在台阶上喃喃自语的紫玉:“可是她留下的?”
若水知道他还在为胤禛的事生自己的气,不由又好笑又好气的道:“那你去看看她的绣鞋不就好了?”
十三阿哥顿时面现尴尬,还是忍住不看她,自言自语道:“她可是个女子,我怎么好……”
若水朝天翻了个白眼,让阿玛帮忙扶住紫玉,自己抬起紫玉的脚,盯着绣鞋的鞋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而后轻轻向十三阿哥摇了摇头。
十阿哥这会儿总算看明白了,皱在一起的五官陡然间松开了,一拍手道:“那么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了?”
若水点头道:“有这种……”
“本官说话,谁准你一个小女子插嘴?”十阿哥白了若水一眼,一脸的不屑和高傲。
若水被他一番抢白,不由气结,索性不理他,转头对十三阿哥道:“最好可以找人先查查花园中还有无同样的脚印?”
十三阿哥别开脸点点头,立即吩咐人下去寻找,自己则是举步进了房间,寻找地上是否还有同样的印迹,可找了半天并无所获,只得在仔细观察案发现场,看是否还能找到其他可疑的线索。十阿哥也早就跟了进去,他捂着鼻子在里面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想伸出手拿书架上的书,一会儿又想碰碰桌上笔架,甚至还想把那张撞歪了紫檀大桌抬回原位,幸好都被十三“恰好”的拦了下来。不过即便这样,仍是看的若水心惊胆战,这可是现场啊,破坏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破案的。
这会儿,十阿哥又盯着尸体瞧了半天,突然大笑道:“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安布禄分明就是自杀的嘛!”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各自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十阿哥有何高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