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天命巫女
一时，覃瑾瑜的后心也沁出了冷汗。
他虽然低着头，却能明显地感到，巫祖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他，那目光冰冷而无情，又带着决人生死的居高临下。
覃瑾瑜忽然意识到巫祖看似简单的一句“你今天来做什么？”，其答案很可能就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命运，他后背的衣衫几乎立刻被冷汗浸透。
他该怎么说？又或者他该说什么？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脑子像是滚沸的米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嗯？”上面的巫祖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覃瑾瑜只觉得心神一震，激灵了一下，冲口而出：“请巫祖饶了妩雅巫女。”话一出口，他便面如死灰，额上的冷汗随之滴落在地板上。
他居然说出来，他竟然愚蠢地说出来了，巫祖会震怒吧？也许挥挥手他就会变成血水？他疯了么？一个小巫女和他有什么关系，值得他用性命来保？他到底着了什么魔？
覃瑾瑜又怕又悔，但是这种惧怕后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释然，片刻后，他急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眼看向巫祖。
他原以为他会在巫祖的脸上看到大怒的神情，或者至少也是厌恶，但让他吃惊的是，巫祖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那张脸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
他像是干蔫的老树一样坐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他的眼虽然还盯着覃瑾瑜，目光却不再冰冷犀利。
片刻后，
“妩雅......”巫祖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力地在嘴里咀嚼这个名字，
覃瑾瑜没有敢发问，即便巫祖此刻看上去和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者没什么区别，但是他知道这副看似衰败的身体里，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你不怕得罪我么？”半晌后，巫祖缓声道：“为了一个没有什么地位的小巫女，得罪巫祖，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覃瑾瑜的脑子急速地转动着，他敏感地察觉到巫祖并没有因为他替妩雅求情而生气，但是他依然能感到巫祖仍然厌恶他。
他该怎么回答？如果他的回答让巫祖满意，也许巫祖会减少对他的厌恶？对于千丘十陵的每一位对王位有野心的王子来说，巫祖的支持虽然不是必不可少，但也是一大不容忽视的助力。
覃瑾瑜腹中百转千回地思虑着，只是巫祖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回答我，覃瑾瑜！”
“我......”覃瑾瑜有些口干舌燥：“妩雅一向不知天高地厚，性子又顽劣，巫祖管教妩雅是理所应当，覃瑾瑜原本不该插嘴。”
“既然知道不该，又为何要说？”巫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覃瑾瑜紧绷着神经，小心地答道：“只是，巫祖法力通天，已近神迹，巫祖的惩罚即便只是略施小戒，小小的妩雅恐怕也承受不住，故而，故而覃瑾瑜就斗胆恳请巫祖，饶了妩雅吧。”
上方的巫祖保持着沉默，寂静的树屋里，只有风的声音。
覃瑾瑜盯着地板上的水洼，那是他额上的冷汗汇积而成，他的心如擂鼓，一番话说完，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前一秒还在忐忑着自己的这番说辞，到底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巫祖是会因此更加厌恶他，还是会对他印象改观？下一秒就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自寻死路？一个小巫女而已和他有什么干系？
上面的巫祖沉默越久，覃瑾瑜的心也越来越沉，短短几息的时间，在覃瑾瑜看来却似乎有一生那么漫长，他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悔，再到最后的麻木。
直到巫祖缓缓地开口：
“你可知......，妩雅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选中为丘陵国第四十三任祭司？”
覃瑾瑜低着头，心中却吃了一惊，他只知道那个小巫女惯喜欢捉弄他，是个胆大包天，性格顽劣的家伙，没想到竟然是天命巫女。
难怪，若不是她身份特殊，又怎么会养成那种无法无天的性子，自己真是蠢，竟然为那种丫头担心起来，还跑来冒着得罪巫祖的危险替她求情，真是傻到极点。
只是......竟然是丘陵国的祭司吗？第四十三任，那岂不是正好是下一任的祭司？覃瑾瑜的心脏突然砰砰地急跳起来，下一任的祭司？竟然是妩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覃瑾瑜，你的野心我隔着一座山，也能闻得出来。”上方的巫祖缓声道：“只是我告诉你，妩雅是丘陵国的祭司不错，但是辅佐的却不是你，而是大王子覃宣城。”
覃瑾瑜的心中一刺，按在地板上的双手，指甲几乎抠入了木板，只是面上却不曾流露出分毫。
“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违逆天命的结果，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巫祖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覃瑾瑜，我要你记住这句话！”
覃瑾瑜恭恭敬敬地伏地，口中称是。巫祖是巫神的代言人，巫祖的话就是巫神的旨意，巫祖说下一任丘陵国的大王是覃宣城，那便是神谕。
只是......覃瑾瑜的心中像是憋着一股气，那团气在他的心里乱冲乱撞，连心肝肺都憋得像是要爆炸，但他只能死死地压着。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蠢货，十靶中三的废物，凭什么巫神要选他，自己到底哪点不如他，哪点不如！！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叫嚣着，翻滚着，嘶喊着，而他的面上却显得愈加的恭敬。
十三岁，那时覃瑾瑜也不过十三岁而已。巫祖刻意的警告并没有产生期望的效果，而是覃瑾瑜的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在未来的某一天，这种子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天命不可违，巫祖自诩法力通天，能窥破天机，可真当涉及到自己时，却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忘记了。
覃瑾瑜慢慢地站起了身，抬起脸，露出一个不得宠的小王子该有的谦卑来：“覃瑾瑜谨记巫祖的神谕，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