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苏烟在闻言的那一刹那,下意识的想要冲出去,却不料脚踝一软,扑倒在地面。
苏曼口中的苏姨娘……除了她苏烟的娘亲苏易梦以外,还会有谁人?
涟止眉宇间神色亦是沉寂,他甚至并未言语,只是上前扶起了苏烟。苏烟此时显然是慌了神的,她眼波慌乱的就似是一瞬崩塌了去的楼阁,甚至连欲坠之时的摇晃都没有,直接就轰然塌了去,又被风一吹,散了那粉末。
“烟儿。”
“涟止……涟止,曼儿,曼儿在说甚?她……她说……说娘亲,娘亲没了?”
苏烟眼泪此时已然开始止不住的流,却又是不住的摇着头,忽而又站起,情绪颇为激动道:“假的,定是假的!我……我要进去看看,这曼儿,许是怪罪我当初不告而别,故意说与我听,吓唬我呢!”
苏烟说着就像马车处望去,却只见苏曼已然进府,而府门又一次的关上了,苏府怕柳家闹事,不开府门,已不是第一日了。
可苏烟哪里又顾得上这般多?她此时已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涟止蹙了蹙每头,并不相拦,而是瞬移了身形,在她的背后伸手环抱着她,在她微微止步的空当开口道:“烟儿,在心中想你要去的地方。”
苏烟一向相信涟止,在闻言的瞬息便满脸是泪的慌乱点头,在心中迫使自己去想苏易梦所住的破落小室,随之身形一轻,再回神,人已到了苏易梦房中。
苏曼似是先去堂屋与主事人商议了,房中就只有苏易梦、涟止,还有那躺在床榻之上安静的很却又让人能一眼看出她已然死了的苏易梦。
“娘!”这一声带着哭腔出口,苏烟的嗓子都好似已然破裂,她发疯一般的挣脱涟止,扑向苏易梦,伸手摇晃了数下,“娘,您醒醒!娘!我是烟儿啊!烟儿不孝,烟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您,娘,求娘醒醒……”
苏易梦自然毫无动静,苏烟无法接受的摇了摇头,颤抖着手指探向苏易梦的鼻下,可那处早已没了鼻息,就连同皮肤,都已冷硬了……
苏烟怎也想不到懦弱到躲避一切的苏易梦,怎会突然离世,分明看起来还好生生的,怎么就会是死了呢?
“娘!娘……娘,娘……”苏烟再也撑不住,所有的问题都在来不及顾及,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心痛抛之脑后,她只顾着趴下去拥住苏易梦的身子,放纵的哭着。
而也就在这时,苏烟的意识开始消散了,如往常一样,短暂的迷失之后又一次变得清晰,她已到了苏易梦的死前之景。
苏烟甚至不敢哭出声来,急忙捂住嘴巴,生怕看不清苏易梦。
只见此刻的苏易梦仍在睡着,却是被房门外一阵扣门声吵醒,癔症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开了房门。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苏烟惊的几乎跌坐在地,那来人,竟然……是涟止!
苏易梦自然是不清楚涟止是何人的,也不知晓他来此干甚,便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不知是哪位公子,但只怕是寻错了地方,不知公子是要去哪里?”
“我就是来找你的。”涟止冷声道,随之一闪身,擦着苏易梦的身子已入内。
苏易梦一向胆小怕事,就只涟止这一闪,她就已然怕的连连都退,直至撞上了墙壁还停不下来,又顺着滑下去跌坐在地。
“你……你是谁?”
只是涟止就只是冷冷一笑,他向来都不屑于告诉他人他是谁:“心眼传承人,皆为天生盲女,会作画,且其生母在怀胎之时会盲一目。”
他道:“苏烟就是心眼传承人。”
苏易梦摇摇头,颤声道:“我……我不知。”
“你不需要知晓。心眼几世难逢一,就算是有,也不定能够觉醒。而觉醒的关键,就是其母必须身死。”
苏易梦好似终是懂了些什么,不住的向后挪着身子,眼中的恐惧展露无疑。
可涟止就只是大手一挥,苏易梦就再跑不得,反而是乖乖的躺在了床榻之上,而随之,一道血红色光芒划过,她就连挣扎一下都无有,再无半分生机。
涟止薄唇一勾,宽且大的袖袍一甩,身影了然无踪。
光景到此结束了,苏烟的身形猛然一震,回过神来,身子却是愈发僵了,甚至连回头望向涟止一眼都再无法做到。
是……是涟止杀了苏易梦?是她的夫君杀了她的娘亲?
就是只为了心眼?只为了觉醒她身上这力量?
苏烟从前从未想过不想让涟止得到这股力量,她甚至曾主动的过问,可涟止却甚也不说,将她逼的去问顾寻都不愿告诉她!
方才短景在脑中一遍一遍的回放,苏烟没有任何动作,只剩下眼眸之中的泪水还在不住的滴落。
……若是这般,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拿走这力量,又何苦先柔情蜜意的相瞒,再让她看到这血淋淋的真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心眼,那想必自然是不怕她看见这些了罢。
呵……
怪不得那日在画骨楼之中突然离去,之后归来便说要去江都,怪不得去找了封玄奕,却又不了了之只道是弄错……
涟止……你当真将我骗的好苦!
苏烟一直不回过头去,肩膀不住抖动,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这动作已保持良久了,涟止蹙眉,心中担忧不解,上前几步,按上她的肩头,轻声道:“烟儿,节哀。”
“放开我!”苏烟忽而甩开涟止的手转过身来,眸底猩红,有些痴的笑着:“节哀?涟止,你叫我怎么节哀?”
苏烟一向是清丽的,这番情绪此等过激,倒是叫涟止生出几分错愕来。
“你怎么了?”
“涟止我是心眼这件事,你一直都知晓,你想得到这力量,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从最初便没想着要占有!我一介凡人,这力量我要来又有何用?!你干甚要将我娘亲牵扯在内?你既是知晓我就是心眼,那你如何不知晓娘亲死前之景我可以看到!”
涟止的神色这下是当真凝滞了,又或许说,用错愕来形容,都已然不够比拟。
“你都看到了?”
若说苏烟的心中对涟止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信任与期待,那么涟止这一句话,五字,已将这最后一点信任与期待,全数捏碎,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苏烟的手掌高高扬起,奋力的向涟止俊脸之上打去,可却又在一指的距离忽而停下,低垂了目光,又哭又笑。
真可笑啊,这么大的一件事,涟止都还能泰然自若,分毫不在意,甚至连认错,或是躲避她的巴掌,都没有。更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躲,她的巴掌却也是落不下去。
“涟止,你走罢,你走罢……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走!”
涟止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想说良多,可最终,他却是甚也未曾说,当真就应着苏烟的话语,拂袖转身而离。
苏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泪水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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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举目无亲,想要在江都生活,自是特别艰难,更何况,是苏烟这孤身一人。
但苏烟,是真的并未再回姑苏。
那一日她在涟止离去后不久,听闻赶来的脚步声,趁着忙乱躲在暗处,倒也并未被来人发现,随之目睹着由苏杭与苏曼带来的人将苏易梦尸身带走。
那一日,苏烟便在苏易梦下葬之地的附近,找了一个极为破落的废弃茅草屋,住下了,身上还有些剩余钱财,倒是也可以过活。
苏烟不知自己能够在此独自生活到几时,也不知自己是真的为了守着苏易梦尽尽那从未尽过的孝道,还是为了躲着涟止。可……躲不开的不是吗?只要涟止想要来寻她,她躲到天涯海角都是躲不开的。
可涟止并未。
单单一日,便觉已过一年。
白日里觉得并未有甚,到了夜晚,夜风顺着草房的缝隙呼呼而入,与稻草一同发出骇然的声音,叫苏烟虽是躲着却也不住发抖。
更何况,此时门外还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停走走,似是踟蹰着,脚步却是很重。那脚步每一步都叫苏烟骇然几分,一直到停在门前,与之俱来的却是与极重的脚步不相符的扣门声--那叩门声,十分轻。
若不是这夜太静,恐怕这种力度的叩门声,是要被人忽略掉的。
轻轻地叩门声在几声后不再响起,随之是人重重的倒地声。
“咚!”
这声音惊的苏烟蜷缩着的身子一阵战栗,却到底也知,有人就摔倒在自己门前,并未离去。
思绪有些乱了,惊慌、恐惧、疑惑种种交杂,她最终还是起身,拉开了那几乎形同虚设的破门。
随之一种讶异愕然的神色充满了苏烟的眼眸,倒在房门外的,竟是一个年方豆蔻年华的少年,他仍有些稚气的脸上,五官却已是犹如惊鸿,身上乃是一件水蓝色的衣袍,袖摆与衣摆之上,都有温柔与凌厉并存的水波纹路。
见此苏烟心中的恐惧少了那么几分,又是上前几步,垂目细细端详,却又不料本已毫无动静的豆蔻少年忽而五指一握,抓住了苏烟的衣摆,白皙的面庞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显得苍白凄惨。
“救救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