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烟又一次恢复了知觉,便就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但却不是双目复盲了去,亦不是她曾被白夭害死的那一次身处的九幽地狱。
那长且黑的道,倒似是……阴阳分界。
苏烟双眸忽而亮了起来,若是到了阴阳分界,若是到了阴阳分界……那是否就有机会可以见一见涟止?
好似想起涟止,就想起了希望,虽说苏烟不知眼下自己是死是活,也不想要上一次涟止为了救她的魂魄而身受重伤之事再发生,可却仍是心中有激动之意在突突的跳跃着……如此,苏烟便快步的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便很快的见前面又一次能见光亮了,苏烟心中知晓应当是快要到了尽头,便又是加快了脚步,而与此同时的,乃是眼前一晃,便出现了那血红色连帽斗篷。
苏烟一喜,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是想起了先前涟止之言,不要她到这阴阳交界处来,更莫说是阴阳交界之后的阴界了……这么一来,她堪堪住了口,不知该如何说了。
苏烟不说,涟止便说了:“夫人,何遽至矣?非谓其地不安使汝勿来哉?”
果真涟止,还是如此问了,且这话说的有些堵人,苏烟甚至都不知如何应答才好,而此刻的苏烟自然不知,这一身血红色连帽斗篷与涟止一般无二,说话语气、动作、气泽都相同之人,却并非涟止,而是一心要她性命的……白夭。
苏烟低垂了目光,一时间不再言语,看起来又是加了几分柔弱,而这柔弱的样子在化作涟止模样的白夭看来,便是分外的扎眼了。此时的白夭心中早已是怒火滔天,只恨苏烟太过于命大!分明这几日她白夭所安排的事情已然该摧毁了苏烟的心智,让她再没有气力挣脱,最终死于那场火海之中,却不料想她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灵儿,虽是心中恐惧却仍是不逃走,竟是硬生生的将苏烟从那场大火之中救了下来!
白夭的牙齿咬的很紧,真可谓是咬牙切齿,若不是苏烟,涟止怎可能接连数日昏迷,先进地室又入玄楼?只是她此时早已被怒火蒙了双眼迷了心智,已然忘了这一切都是因着她白夭找上了沧溟,才将涟止亦是搭了进去。如今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苦说不出。
可若是说了去,假使现下涟止醒着,白夭又如何敢如此做?
所以眼下,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白夭从未得到过涟止,便也就自然而然的把怨气全部发泄在了苏烟身上,这一次她定是要趁着涟止尚未醒来,将苏烟解决了去!
白夭有些得意的想着:到时若是苏烟死了,她便叫沧溟捉了其三魂七魄散尽,那样即使涟止醒来想必也无济于事了,而涟止醒来后,想必也不会为一个死人动太大的气,毕竟他是神明,早已看过万年沧海桑田,又怎会太在意苏烟,毕竟她不过一介凡女罢了!
至于苏烟若是命大未死……白夭想到这里又是得意的笑了,如同现下一般未死更好,她折磨苏烟的,可还远在后面呢。
白夭透过血红色连帽斗篷的眼光变了味道,苏烟啊苏烟,好好的玩,可莫要死的太早了。
白夭癫狂的想着,不过几息之间,思绪已然变幻了好几遍,血红色的连帽斗篷都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同样轻微的颤动着,可这动作,在苏烟的眼中,不过是涟止长久不语,身形微微颤动。
苏烟便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开口道:“涟止,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上次我们……”苏烟本是想说那合欢礼,她想要问那合欢礼对他到底有没有帮助,可是话说了一半,便是急忙止了声音,而双腮,自然是因着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些,桃色晕染开来。
这样的话加上苏烟如此的神色,任谁都想的到她未曾说完的话是什么,更何况是已与沧溟经历过万年风月之事的白夭?她这会子,气的乃是牙齿都打颤了,可却又是得要强忍着,她可不能让苏烟有一丁点的机会知晓那一切都是幻象,不能让苏烟不相信她所见到的魑魅魍魉!
白夭咬了咬牙,再开口依旧是如涟止一般的声音,一般的语气:“故为记之……夫人,吾……吾甚是思汝身之味矣。”
原本该是夫妻二人间甜蜜蜜之语,可由白夭说出来,却是诛心一般,既气又恨,说到一半之时,险些都说不下去了,但却又要咬着牙说完……所以这话听着是变了味道,不仅没有一丝的温情蜜意,反倒是让苏烟觉得其中杀意凛凛。
对于此,苏烟自然不是不疑的,她总是觉得,今日的涟止好似有些怪怪的,只是若是仔细思索一番,涟止上次确实也曾说过,他喜欢她身上阳气的味道……那之所以眼下说来生气了,会否是想起来抢走九龙铃的沧溟?毕竟这几件事,是紧密相连,几乎可以当作同一件事而言的。
在苏烟心中,已然为眼前的这一切不合理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如此一想,这句话的温情味便又出来了,仿若如那日涟止用手肘撑在床榻之上与她说的那句话一般,乃是同样的效果。
这般一想,宛若女儿家的心事全然被铺在了眼前,苏烟慌忙低下了头去,心中想问的所有,都已然抛之脑后了。
可此时扮作涟止模样的白夭,却是知晓苏烟全数的心事,因着那一切本就全数是她的手笔。白夭开口道:“夫人,经历了一场火,有无被伤?”
苏烟的心神一下子便被拉回了,她自然不知对面站着的是白夭而并非涟止,而被她如此一说,不仅是想起了方才经历的大火一场,同时亦是更对面前之人是涟止而确信无疑了,若不是涟止,又会有谁知晓她将将经历了一场大火?
“涟止……涟止,我这几日一直想要来寻你,我看到了许多诡异非常之事,我心中好生害怕,不知如何是好……至于那场大火,我更是不知如何便烧了起来。”苏烟道。
白夭抿唇一笑,道:“不必心忧,彼皆是夫人之幻象而已矣,吾已尽数为夫人解决,已然无患。”
“……幻象?”苏烟似是不能确信,反问了一句。
“恩,汝自当信我。”
是该信,也只能相信了。苏烟点了点,复又问道:“那日后……是否当真无忧?”
“恩。”白夭点了点头道:“汝后见之,皆当为实。”
日后所见,全部都会是真相?苏烟闻言心下一轻,在她心中,只要是涟止,她便总会多几分的信任。
白夭望着苏烟笑了,笑容乃是无比的讽刺,之后她向后退了一步,道:“此处不安,愿夫人能记吾之言,之后必不来矣,有事吾当去阳界觅汝之。”
苏烟心中又是生了异样,要知晓在她看来,这已然是第二次涟止不要她来这阴阳分界了,可来了,却是什么危险都并未发生。但在苏烟心中却仍是相信涟止多些的,眼下便也就不再问了,而是点了点头。
白夭又是嘲讽一笑,又道:“那夫人归去罢。”
随之血红色袖袍一扬,苏烟只觉身子猛然一轻向后仰去,心中却是不慌,知晓这是涟止要将她送回阳界。隐隐的异样之感在心中升腾,却来不及多想,已然短暂的失了意志。
白夭亦是转身向更黑暗之处走去,血红色连帽斗篷退去,只剩下轻扬的唇角……苏烟,你可要好生生的看着接下的“真相”呢。
……
苏烟的双目,依旧是能够看到的,并未因为那一场大火而出了什么意外,眼下只觉眼睑之周不住的溢进来光,觉得刺目都不甚舒服,如此便张开了眼来。
因着有了涟止之言,苏烟便是相信在苏府之中已然无事了,这会子张开了眼来,倒也算是有些闲心去左右看了看,这才发觉,此时她已然不在秋波阁了,而是在拂晓院苏曼的厢房之中,而此时,房间之中,也就只有她自己罢了。
苏烟一笑,心中了如明镜似的,秋波阁起了大火,她的父亲苏良运必然不会不知晓,可他不仅没能着手处理,就连同问候一声都没有,就径直将她甩给了拂晓院。
本是对此已无太大的在意了,苏烟的心在早前便已是凉透了,已然不在意了,这会子也就只是想唤上灵儿一声。方才在秋波阁,灵儿是突然失了踪影的,而后才又起了大火,出了事端。
那灵儿又去了何地,为何眼下不在?
苏烟忙唤道:“灵儿,灵儿?”
房中房外,无人作答。
苏烟有些慌张了,起了身欲下床找寻,可上身离了床榻,却发觉双腿如何都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苏烟的脑中忽而想起了方才秋波阁中大火之时,她踩了线轴摔倒在地,双腿不得动弹,可届时,她只是以为那是惊吓过度罢了……不过是在房中摔了一跤,如何,就动不了了呢?
苏烟伸手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掐了掐竟是发觉没有分毫感觉了,心中还来不及思考,便听到房外传来一阵哭声:“都怪我……都怪我……”
那哭声,是灵儿的声音,对于这声音苏烟确保不会听错,她已然太熟悉了。知晓灵儿无事,苏烟心头饶是一喜,想要开口唤她进来,可随之便听闻苏曼同样是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灵儿,姐姐房中走水走的蹊跷……若不是你冲进去救下了姐姐,只怕……只怕……”
苏曼说着说着便哭的再说不下去了。
而此时,苏烟更是不明所以,她从此言中已知是灵儿将她救下,可又不知为何她们痛哭至此。
是时灵儿又哭道:“可是……可是小姐的腿……小姐的腿……小姐本来盲双目,这下就连同腿也不能走路了,可如何是好……我家小姐当真好苦的命!”
厢房之中床榻之上的苏烟一窒,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的双眼才将将复明,难道腿又断了去吗?苏烟开始挣扎,越是动不了,便越是要动,这一来二去的,竟是从床榻之下摔落了下去,“咚!”的一声,响动大极了。
是时厢房之外声音静默了去,随之几息后是猛然推门而入的声音,与之传来的,是灵儿与苏曼的惊呼声:
“小姐!”
“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