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读书了。”
“应该读书吗?”
这几天,总是见到大汗在房间里,一边转悠着,一边跟自己做着自问自答式的对话。
南瓜知道,前几日在香春楼里的随口一说,大汗受刺激了。
特别是那被他十分景仰的大哥,对他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他头一次涌出一股深深的自卑感。
再加上南瓜的总结,他得出了个结论:一切都是没文化害的!
南瓜也知道,大汗公子虽然流里流气,是混子中的典型,典型中的标杆,但骨子里却是一根筋的人。
一根筋的人,最怕受刺激,一受刺激必定钻牛角尖。
大汗显然已经钻进去了。
为了避免大汗钻得太深,南瓜突然起了同情心。
“唉,没娘的孩子,看着也怪可怜的。”
被大汗听到了:“你是说我?”
“感慨而已,感慨而已——”南瓜陪着笑脸道。
“少爷,您也不要太过纠结了,我是主张读书无用论的。您完全可经继续保持现有的风格,一直混下去,做一个名传千古的混子,对您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大汗直直地看着他。
“再说了,这也比较吻合您的个性与气质,而且最重要的——”
南瓜停了停,挠着头,在找最好的表达方式。
“最重要的是,据小人统计,在混子这一行,自古也没出什么人才,行业竞争弱,反而更容易出人头地,出类拔萃。”
“挺有道理。”大汗连连点头,说实话,这些日子,他慢慢开始欣赏起小南瓜了,甚至觉得他有些深度,最起码比自己有深度。
不过,大汗经过这几日不断地自我交流,还是有些自己的感悟:“即便是混,本公子觉得,还是要读些书的好。”
南瓜神情异样地看了大汗一眼:“您的意思是,要做个有文化的流氓?也就是一根雕花的搅屎棍?”
“娘的,太形象了,这么形象的话居然都能被你说出来。”
大汗扑通跪下抱着南瓜的双腿,满脸泪花地抬头望着南瓜:“南瓜兄弟,以前哥对不住你,在这今后的日子,还请你小人不计大人过,多提点一下。”
南瓜抚摸着大汗的头:“应该的,你终于知道自我反省了。”
于是,大汗开始读书了。
甚至,有天南瓜半夜出来小解,还看到大汗屋里的灯亮着。
第二天,快中午了,南瓜给大汗端来了饭,见大汗还在桌上趴着,显然是昨夜读书太用功,支撑不住,睡桌子上了。
南瓜来到书桌旁,看到堆了满桌子的书。
《狐妖外传》、《闺中闲话》、《青楼记》、《惹花怜香》。。。。。。。。。。
南瓜突然觉得,即便大汗已经无可救药,但也不能眼看着他无知地沉沦下去,他必须伸出手来,拉他一把,让他回归到正途。
也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
傍晚的时候,大汗不仅睡醒了,也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南瓜摆了两个小板凳,拉了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语重心长的一刻。
“大汗公子,您那是在读书吗?”
“——”大汗知道此时回不回答这句没任何意义,反而会破坏氛围。
“您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读书吗?”
大汗为了维护好这难得的氛围,又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真正的读书——”南瓜明显卡住了,大汗有点小失望,但此时,他还是信任南瓜的,除了南瓜之外,在这田家大院,包括整个京城,他还能信任谁呢,于是他耐心地等着南瓜整理思路。
等着等着,只见南瓜站起来了身,大汗觉得他要开始更加激昂的发言了。
但南瓜只撂下了一句话,便出去了:“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你娘——”大汗看了看南瓜离去的瘦小背影,觉得这么大的担子放在他的身上,也确实难为他了,便把骂收住了。
大汗觉得这事还得自己拿主意,想办法。
其实大汗是读过几年书的,那是大汗他娘还在的时候。
他娘一走,就相当于把大汗脖子上的狗链子解了,从此以后,大汗慢慢就变成野狗了。
于是,大汗想着,便怪起他娘来:“娘,你若不走,孩儿也不至于堕落到今天的地步,娘,你害了儿啊——”
大汗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怪着怪着娘,又心酸起来。
但大汗知道,田家学堂是去不了了,里面只是些启蒙,自己这十八岁的傻大个往里一站,必定会吓哭学堂里的许多小朋友。
外头的官学也好、私学也好,学生都是些中了秀才、举子一类的,自己过去,就相当于把头猪放在孔雀群里,丢不起那人。
怎么办?
大汗突然灵光一闪:私教!
找个老师单独来教自己,这样的话,自己丢人也只是一个人跟前丢,不会丢得满大街都是。
找哪个老师呢?那肯定得找顶级的。
古语一句话:名师出高徒!这点大汗还是懂得的。
于是,大师便满京城地去打听,终于被他打听了一个人:大儒河东。
为啥叫大儒,因为人家不仅曾中过状元,据说还是某某学派的创始人。
大汗研究了半个月的黄厉,还把《周易》拿过来对照,终于被他找了个好日子。
这天,大汗早早起来,沐浴焚香,又帮南瓜也梳洗打扮了一番,出了田府,直奔大儒河东讲学的地方,城外二十里地的青峰山书院。
他们在青峰山上转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书院的影子。
在饥饿难耐之际,只能找人打听求助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茅草棚,歪歪倒倒地搭在半山坡上,门前有位老者,穿一件不少于十二个补丁的破衣服,懒懒地躺在棚前的椅子上晒着太阳。
“喂,老头。”
南瓜拉住大汗,低声道:“公子,礼貌!礼貌!咱这是来求学的,再说这满山就一老头,属于稀缺资源,别得罪了他。”
接着冲着被大汗叫开了眼的老者,来了个大弯腰:“尊敬的老人家,小子与我家公子,想来这青峰山寻找当代大儒河东先生的书院,奈何久寻未见,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指点一二,小子与公子,自当感激不尽,心悦诚服——”
大汗急了,捅了捅他,怒道:“够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者眼睛又懒洋洋地闭上了。
主仆俩彼此对视了两眼,看着对方齐声道:“什么个意思?”
“白痴!”
主仆俩又彼此对望了两眼,又一起转身往四周看,并没有他人,两人也没开口,显然,非常显然,这话:
是晒太阳的老头发出来的。
“唉哟,你个老东西——”大汗抡了拳头,真想上去把老头海扁一顿,但他虽然浑,这种事情却也不会真的去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