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偷吃！”冬至大声辩解，手里托着立春却有些心虚。
他偷偷瞥了一眼男人的脸色，没再拿立春顶包，气鼓鼓地问：“是不是我跟你去皇宫，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男人笑了笑，“是啊。”
忍不住还想摸他的头，但到底没动手，男人在期待冬至的回答。
只见冬至眼神一亮，但瞬间又谨慎地看着他：“你说话算数吗？”
“一言九鼎。”
“那好，我要立春跟我一起去。”冬至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立春，眼神里透出了一股子执拗。
好像男人不答应，他就豁出去受惩罚也愿意。
可男人又怎么可能不答应？他拍拍冬至的肩膀，心里长叹一声，“不过是一只小乌龟，你想带就带。”
“立春才不是小乌龟呢！”冬至争辩。
男人问：“你说它不是乌龟那是什么？”
冬至看着立春说不出话来，是啊，他的立春分明就是一只乌龟嘛。
可是他又怎么会承认。
他仰起小脸，直视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立春是我的师弟，是我的兄弟。”
兄弟两个字，一下子戳在了男人的心房上，这是多么奢侈的词。
三天前他刚刚处死了先帝留给他的最后的兄弟，如今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兄弟了。
冬至的一句话，戳得他心口疼，疼得隐秘又尖锐，疼得他差点儿落下泪来。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双眼一片干涸，干得他整张脸都发疼，一滴泪也没有。
他实在是很难做出伤感的表情了。
“那你愿意带着你的兄弟去皇宫陪我吗？”男人再次发问。
“皇宫里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需要我和立春陪你？”冬至是那么地不理解，男人看着他的表情，心神忽然一顿，随后扯着嘴角咧开一丝笑容，看起来很苦。
“因为我很喜欢你。”
“哦。”冬至得到回答后，嘟起嘴巴，没有再说话。
男人急了：“你怎么了？”
冬至抬眼，清亮的双眸就这么出现在男人的视线里，浓而密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扑在男人心上的蝴蝶。
“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冬至很笃定，“你是在骗我。”
男人愕然，半晌才问，“为什么？”
“我有很多师叔师伯师兄师侄，他们都说喜欢我，但他们都没有来跟我一起玩，我每天就一个人待在清心苑，师父也不跟我说话，他只会在罚我的时候跟我说很多话，但都是骂我的。”冬至说到最后觉得委屈极了。
男人心疼地揉捏他的脸颊，被冬至一巴掌打掉，“你不要碰我。”
男人叹了一口气，很认真地叫冬至的名字，“你知道吗？我也跟你一样，小时候没有人和我一起玩，他们都说喜欢我，却一个个都远离我，我只能一个人。我父亲也是只有在惩罚我的时候，才会跟我说很多话，也都是骂我的。”
冬至惊讶地看着男人，禁不住感慨：“你真可怜。”
男人笑了，“你不也一样吗？”
“不，我还有立春。”冬至很宝贝地对他的立春师弟嘟嘟嘴，好像是要亲它。
而立春却往另外的方向爬去。
冬至不满，把立春调转方向对着他。
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本想说那不过是一只畜生，可是出口之前他忽然想到，很多时候人不连畜生都不如吗？
“子歇，你放心，以后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冬至笑着对男人做下承诺，很多年以后，男人依然记得这一幕，每每想起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温暖着一样，布满了阳光和春风。
男人笑了笑，伸出右手小拇指，“拉勾。”
冬至不屑地哼了一声，“幼稚。”
“那你说什么不幼稚？”
冬至让立春待在他的左手心上，抬起右手，“击掌为誓。”
“好。”
三声掌声刚落，男人爽朗的笑声就响起了。
冬至问他：“你为什么笑？”
“因为我开心，第一次这么开心。”男人说的是大实话，他六岁登基，从小就板着一张脸，装作一国之君的样子，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欢离愁，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一样。
三十年如一日，他兢兢业业地做着这个皇帝，他计擒意图篡位的摄政大臣，他平定边疆藩王叛乱，他收复割据在外的容国疆土，人人都称颂他是前无古人的好皇帝，但他却未曾为自己活过一回，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开心过。
“我也很开心，因为从今以后我除了立春，又多一个兄弟了。”
“你拿我当兄弟？”男人诧异，似乎没想到冬至会这么想。
“是啊，我会像对立春一样对你好的，我有好吃的都会给你吃，有好玩的也会跟你一起玩。”
虽然并不是多么大的承诺，虽然他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就能得到，但此刻被冬至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幸福。
幸福，多么陌生的词。
他不会说自己不幸福，但他觉得好像他最想要的那种幸福只有冬至才能给一样。
“那我和立春，你会对谁更好？”男人丝毫不觉得这句问话有什么不对。
仿佛把自己跟一只乌龟相提并论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当然是立春。”冬至想也不想就回答。
男人瞬间脸黑。
“书上说，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哪本书说的？撕了！男人暗里咬牙切齿，面上丝毫不显。
冬至继续说：“立春陪了我这么多年，我跟它的感情已经变得很久很久，子歇你跟我才刚刚见面，我当然要对立春更好一些，不然它会难过的，它会觉得我喜新厌旧。”
好像有些道理。
男人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他连一只畜生都比不上？
于是他愤愤地问：“喜新厌旧有什么不好？”
冬至难以置信，甚至往后小退了一步，“子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喜新厌旧的人都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我如果要对谁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会永远对他好的。”
“那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当然。”冬至重重地点头，十分肯定。
随即又伤心难过，“可是子歇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不！”男人连忙否认，甚至握住了冬至的双手，立春在他的手心上不安分地摆动着身体，但男人不管，急于澄清自己的形象，“你跟我回宫，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不始乱终弃，绝不喜新厌旧。”
说完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男人心想，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呀，那不是男女之间才说的情话吗，他怎么对一个小孩子说出了口，还是一个小男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