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是奴才的长子。”陈伯眼含热泪地说出这句话,寒月心头一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梅负雪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贴身伺候,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过自从陈诺去到六爷身边,奴才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他了,甚至连陈默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
这件事瞒得如此隐秘,陈伯明知真相,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不远处,却能忍住不说不看,这份对齐王府的忠诚,让寒月无比感慨。
次日,齐王出殡,举国同哀。
寒月披麻戴孝,哭得几乎成了一个泪人儿。
霜降在府里养身体,陪着她的是小满,小满见此情形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主仆二人一边哭一边完成各种繁文缛节,期间齐清曾过来说过一会儿话,寒月并没有细听。
她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只剩下那个曾经无比高大温暖的男人了。
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最宠爱她的男人,从今以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没有他的怀抱。
寒月心痛得难以复加,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就这样离开了她,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人孤苦无依,一个人独自活下去,一个人走向死亡,一个人将自己埋葬。
想想,都觉难过。
等丧事办完了,寒月回到齐王府,两只眼睛肿成了红通通的两个大包子。
霜降见到,连忙让小满去拿冰块过来冰敷,“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小满,你也不知道劝着点郡主。”
小满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直接出去找冰块了。
寒月坐在窗前的小榻上,坐了很久,整个人就跟没了魂儿似的。
霜降看得心惊,连连与她说话,却不曾得到回答。
忽然一个小厮持着一张帖子站在门口候着,待霜降招呼他进来,他便对寒月行礼道:“郡主,宫里下了帖子,请郡主过目。”
“这个时候下什么帖子啊?”霜降接过,示意小厮先出去,然后展开一看,惊了半晌。
随后红了眼眶,愤愤地咬唇,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寒月总算有些反应了,看到那帖子的封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欺人太甚!”
霜降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对寒月说:“这……这宫里居然给郡主你下赏雪宴帖子,王爷今天出殡,天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便是要将我齐王府置在火架上烤呗。”寒月的眼中愈发冰冷,她真是看透了齐誉,这个男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她难堪么,也不怕别人说他操之过急吃相难看!
霜降没来由地内心一种惶恐不安,如果天家对齐王府是存着这个心思,那么自家郡主日后该如何?
不过十岁之龄,便要去参加赏雪宴。那赏雪宴名曰赏雪,实际上不过是各家府里适龄的公子小姐互相相看的相亲会罢了。若是相看中了,年后便是赐婚,天家向来喜欢操心这些事,用婚事牵制各大世家,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寒月,一个父亲刚亡的孤女,一个尚未及笄的女童,竟然要被邀请去参加这种宴会,还在齐王出殡的当天,这不是在打寒月的脸,在打齐王府的脸么?甚至是对死去齐王的大不敬!
寒月为人子女,不守孝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齐王生前即便再丰功伟绩,死后却连唯一的女儿都想着去嫁人相亲,那他又是何等地凄凉悲惨!这些道理,寒月连想都不用想便能明白。
可是这赏雪宴的帖子是从宫中发出来的,是天家举办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主持的,连那个最尊贵的男人都要参加,都不可能驳赏雪宴的面子,寒月又凭什么不去?如果寒月不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抗旨有什么不同。
果真是一招打脸的好棋!
寒月心里的恨意陡生,像是疯狂生长的野草一样,瞬间缠绕包裹了她整颗心。
“郡主,咱们该怎么办?”霜降手里攥着那张帖子,整个人都慌乱了,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没有想好。”
寒月实话实说,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世重来,赏雪宴的帖子竟然会这么早就递到了她手里,虽然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多月,可这半个月能做什么呢。
她不想像前世一样,摆在众人面前如同一件商品般受尽别人挑剔的眼光。
她不想受尽屈辱之后,被齐誉以陪伴周太后的名义接进宫里。
她只想过她想过的生活,她只想做齐王府的寒郡主,只想做父亲唯一的女儿。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霜降被寒月的决心所打动,稳定了心神,心想有自家郡主在,再难再苦都能扛过去。
“郡主,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她这个卑微的齐王府侍女,对天底下最不容侵犯的皇权产生了怀疑。
晚上,寒月正在用霜降配的草药泡脚,小满执意守着她,一定要让她泡够时辰,对此寒月只能无奈的接受。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过窗子,砰地一声钉在寒月面前的桌子上。
小满连忙探出窗子去看,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别去追,是宁郡王约我相见。”寒月手上拿着一张纸条,喊住了小满。
小满茫然地说:“郡主,我哪敢去追啊,那人身手太快了,一溜烟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寒月这才意识到,今天陪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霜降,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
想到这,她又惆怅地叹息一声,问:“霜降睡下了么?”
“霜姐姐这两天疲乏得很,一直睡得很早。”
“那便不去打扰她了,不知道悍刀在不在,小满,你去叫悍刀过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小满应下,正要出去。
外间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道有力的男声说:“郡主,我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