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举书荐贤义交义 知君伏志身外身
却说曹操退兵秦安道口驻扎,使人打探孔明消息,人报说:“诸葛亮烧毁了祁山大营,命将祁山道口尽皆塞断。自引大军从阳平关出兵。”正言间,人报孔明先锋马超率军来。
操切齿道:“谁斩马儿首级来献?”许褚道:“某愿往!”操令许褚引五千精兵去拒敌,行至半路,忽山凹里鼓角震天,一彪军当住。为首大将,乃马超也,挺枪纵马,直取许褚。褚舞刀来迎,二人各都了解对方本事,皆不敢大意。
酣斗五十余合上下,小军报说:“庞德率军杀来了。”许褚料敌不过二人,收兵退回。来见曹操。操大怒,起全军来与孔明决战。行至半道,又是高山恶岭,不由切齿大骂道:“这山中定有诸葛村夫的伏兵。”喝令退兵。
正走之间,前面马岱引一兵截住,庞德引一兵从背后杀来,马超又引兵从山中杀来。操军大败。诸将保护曹操,夺路而走,败回大营。操收兵于斜谷界口扎住,传令三军不许交战。
屯兵约有一月,欲要进兵,又怕中孔明埋伏;欲要收兵,又恐被川军耻笑,心中犹豫不决。适后厨官进鸡汤。操见碗中有鸡肋,因而有感于怀。正沉吟间,夏侯惇入帐,禀请夜间训营口号。操随口道:“鸡肋!鸡肋!”传令众官,都称“鸡肋”。
相府行军主簿杨修,见传“鸡肋”二字,便教随行军士,各收拾行装,准备归程。有人报知夏侯惇。惇大惊,遂请杨修至帐中问道:“公何收拾行装?”修道:“以今夜号令,便知丞相不日将退兵归也: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今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无益,不如早归:来日丞相必班师矣。故先收拾行装,免得临行慌乱。”
夏侯惇道:“公真知丞相肺腑也!”遂亦收拾行装。于是寨中诸将,无不准备归计。至夜曹操心乱,不能稳睡,遂手提倚天剑,绕寨私行。只见夏侯惇寨内军士,各准备行装。操大惊,急回帐召问其故。
惇道:“主簿杨德祖先知丞相欲归之意。”操唤杨修问之,修以鸡肋之意对。操心大怒道:“汝怎敢造言乱我军心!”喝刀斧手推出斩之。将首级号令于辕门外。又佯怒夏侯惇,亦欲斩之。众官告免。操乃叱退夏侯惇,下令来日进兵。
再说鲁肃在江东,广施仁政,鼓励农桑,屯田养兵,兴修水利,军民皆悦;把江东治理的有模有样。这日乃聚将商议,肃道:“曹操兴兵已决取陇蜀。如今江东平定,军士修养已足,正好用兵。”
朱桓道:“都督此却何意?”鲁肃道:“如此时,吾等引江东大军倍道去袭洛阳……”虞翻急止之道:“曹操虽然出兵与军师对峙汉中,但中原犹有大军不下十五万;又兼其子曹丕坐镇,京中将佐多出于曹氏门生,以靠山王之能,尚且惜败,一蹶不振。吾等欲取中原,诚非易事,愿都督思之。”
鲁肃笑道:“仲翔有所未知,吾意许昌是攻而不攻。”众人闻言,皆大惑不解,鲁肃徐徐道:“可一面先命一军,打响旗号,从江夏出兵,去取许昌,待大军至时,围而不攻;许昌危急,曹操必尽起大军去救,待操军动,军师可方便行事。另一面,可命荆州黄忠图攻襄阳,牵制曹军。”众人闻言,皆踊跃称善。
于是商议停当,升帐传令,先令甘宁为主将,朱桓副之,率陈武、全综汇合江夏文聘起兵八万径取许昌;自引其余众将出庐江来取寿春。
曹操在斜谷大寨,正欲兴兵与孔明死战。忽然接到急报说鲁肃在江东兴十余万人马,连夜袭许昌去矣。操闻报大惊,夏侯惇出道:“若被鲁肃攻下许昌,洛阳亦不保也。如此丞相基业尽失。某愿率一军去助子桓公子守城。”
操心知此乃鲁肃诈计,但己本欲退兵,正好借此机会。于是面上焦虑道:“中原有事,非可轻易,待吾亲率大军回援。”蒋济出谏道:“不可。丞相乃三军之魂,天下之胆。兵相持于此日久,切不可轻动。况且许昌城池坚厚,兵粮充裕,尚有宗族将佐不下百人统兵,足以保守!”
贾诩亦道:“子通之言是也。鲁肃表面忠厚,暗实狡诈,恐其意不在许昌。”操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亲疏。”遂不从众人之言。留曹真总督凉州军事,陈矫为参军。亲率众军倍道兼程,赶赴许昌。
待至宛城之时,人报鲁肃早撤军多时。操佯叹道:“恨不听文和、子通之言。”就留军屯驻宛城,自引众官回洛阳。不料一路奔波操劳,加之忧郁,头风旧病复发,只能回弘农养病。
鲁肃闻说曹操回兵后,就令退兵庐江。时值麦熟,鲁肃率军助农抢收,忽见屯兵营外十数军人与一伙农人争竞。上前观之,却是本部骑兵操练归营,坐下马惊,误入农田,踏毁庄稼无数;农夫不依,便要寻军士理论。
农夫道:“鲁都督早有严令,士卒无故坏人稼穑者斩,汝岂不知?”那军人怒道:“我自随鲁都督兴兵取江东,立下多少功勋,汝等无知贱民,却咬我甚鸟!”肃闻听,越众而出。
众军识得,慌拜伏于地。肃道:“民之于军,犹水之于鱼也;吾立法重农亲民,汝颇知否?”军人慨然道:“吾自违了法度,不敢求免。只是坐下马匹受惊,固非我所愿。今虽伏法,妻子父母,还乞恩养。但求全尸。”
肃道:“不然。汝随吾下江东,伐白虎,功勋卓越,吾岂忘却?落地即兄弟,不必骨肉亲,况同历生死乎?我安忍与汝中道分离?”肃便命招军中行刑士卒至,谓诸农夫道:“彼虽违法,我欲赦之,奈法度不容;若欲斩之,吾心何忍?今姑悖法令,免其罪。则我徇私舞弊,当杖五十。”便教士卒用刑。
军士与鲁肃各杖十五,肃坦然受刑,面不改色,从容受杖毕,命从人将钱五百贯赔付农人。及去,众农夫皆问其何人也?或告之道:“此大都督鲁子敬也。”众皆称颂不止。
却说鲁肃甘受杖刑,一月方痊。这日天早,出街巡查,忽见一人端坐马上,喊道:“前方可是大都督鲁子敬。”肃定眼看时,见来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髯,状貌非常。急问姓名?那人答道:“襄阳狂士庞统拜上。”
肃大惊道:“久闻凤雏先生大名,不想相遇在此,实鲁肃之幸也!”便相邀入府,交谈甚欢。鲁肃道:“先生名闻天下,吾本亲自荐于主公。奈何江东政务繁忙,抽不得身。今就予书一封,先生可径入成都投主公驾前。我主宽仁厚德,必不负先生平生之所学。”提笔手书一封与统。统拜谢而别。径往成都来。
行至江畔,寻船渡河,方欲登舟,只见江边两人奔来,为首一个文士,身长七尺八寸,面容清秀,怀揣一个女婴。身后跟着一人,面容刚毅,背负单刀,似游侠打扮,怀抱一个男婴。二人登船上来,催促船家快行。船家看那武人模样,心中惊惧,问道:“二位客官往哪里去?”文士道:“我等欲往荆州,还请艄公快快撑船。”就从怀里取了贯钱,塞到船家怀中。
船家见了这许多钱,道一声谢。慌忙使篙撑船,那船如离船之箭驶向对岸。及靠岸,庞统率先下船起行,二人紧随后。
不多时,走到一个丁字口,傍着一个酒肆。庞统拽步进去,小二迎门接入,问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庞统先点了坛酒,自筛一碗吃了。忽地头目眩晕,大觉诧异:“这酒忒的劲大。”再看屋内景物时已渐渐模糊。片刻之间,倒伏桌上,人事不省。
待庞统亦渐醒来后,天已雀黑。一人道:“先生可算醒了。”庞统抬眼看,却是白日一同渡江的文士。疑问道:“我怎生在此?”那文士道:“先生日间遭了那店家的道。亏的长空惊觉,才救得出来。”
庞统细思一番,便知端地。赶忙起身下拜道:“深感救命大恩。敢问二位恩公尊姓。”那人搀扶道:“先生快快请起。我青州人管宁。”又指那武人道:“这位是我忘年至交,琅琊人徐靖,字长空。”
庞统惊道:“莫非青州管幼安乎?”宁道:“贱名有辱尊听。还未请教先生大名。”统道:“襄阳庞统。”宁亦惊道:“原是凤雏先生。”两下具都惊叹,各诉仰慕。
于是坐下谈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至天明以后,三人都觉腹中饥饿,管宁取出随身干粮,徐靖打水造饭,先将两个婴孩喂饱了。三人才分吃。
庞统饿了一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起琐事。宁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就将前事一并说了。原来管宁避乱辽东,因怕靠山王征召他入仕,所以携妻返回中原,隐居在琅琊郡。徐靖就是管宁在琅琊所识的好友,二人虽年差二十余岁,但颇为投机,遂成忘年之交。那一对婴孩乃是管宁的双生儿女。足月之后,其母就病逝。
管宁曾与华歆、邴原交好,并称为“一龙”。后华歆出仕,向曹操举荐管宁。操曾数次征召,宁不仕。这次曹操从汉中败回来,又命其子曹丕携礼来召管宁。宁遂与徐靖携家小出奔,准备往江东去。路过淮南时,被操军堵截。徐靖颇习武艺,数十人不能近身。于是保住管宁折向西行,渡过长江,却才与庞统相会。
一番经历,听的庞统也是感慨不已。过一刻,宁问道:“士元先生却因何在此?”统道:“某得鲁子敬举荐,欲往西川投奔刘玄德。”宁道:“先生大才不可屈沉,我观玄德公正乃当世明主也。”统笑道:“先生若有此意?何不与我一同前往?”
宁道:“自古朝廷险恶,堪比战场厮杀。此所以我远避仕途者也!”庞统思略一番,叹道:“先生此话甚明。奈何人各有志矣。”宁道:“愚人直言,士元莫怪。”统道:“未知先生欲往何处隐居?”
宁道:“目下荆州战乱,某欲往巴蜀择林而居。”统道:“我三个可结伴而行。”宁道:“甚好。”于是起行,一路三人相互照应,谈些诗书兵法,倒也欢快。
这日行至汉川境内。管宁道:“往南便是成都。你我兄弟就此别过了。”统道:“我看长空贤弟一身的本领,不如随我同投皇叔,博个功名,如何?”徐靖道:“多谢庞兄好意。只是某游历江湖惯意了,受不了约束。”统道:“既然如此。我等就此分别,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三人就此分手,庞统自往南去。
不日便至成都,求见刘备。內侍告说主公往汉中准备登坛大典去了。统暗笑:“不意这刘玄德也有如此野心。”遂略歇一日,径投汉中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