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刘备进位汉中王 曹操移帝迁许昌
时至公元214年,汉建安十九年。孔明取了汉中,大败曹操。玄德入城安民已定,大赏三军,人心大悦。
于是众将皆有推尊玄德为帝之心;未敢径启,却来禀告诸葛军师,孔明道:“吾意已有定夺了。”遂引众将进言道:“曹操专权,百姓无主;主公仁义著于天下,今已抚有两川荆襄并江东之地,天下已占半壁。可以应天顺人,即皇帝位。”
玄德大惊道:“军师之言差矣。刘备虽然汉之宗室,乃臣子也;若为此事,是反汉矣。”
孔明道:“主公欲讨国贼,徒以汉州牧节制,名不正而言不顺;若一味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玄德道:“要吾僭居尊位,吾必不敢。可再商议长策。”
诸将齐言道:“主公若只推却,众心解矣。”孔明道:“主公平生以义为本,未肯便称尊号。今可暂为汉中王,以正天下之口。”玄德道:“汝等虽欲尊吾为王,不得天子明诏,是僭也。”孔明道:“今宜从权,不可拘执常理。”
玄德再三推辞,孔明道:“深荷众官推重。如此宜权变,先进位为王,而后表奏天子,可也。”玄德遂从。于是传令焦周至。
玄德便告知称王之事,道:“可赖先生如椽之笔,草成一表,以布大义于天下。”周笑道:“此事易耳。”就在堂前挥毫,立成一表,使众人传观,众皆啧啧赞叹不已。玄德命将此文裱成两份,一份传檄天下,广告各郡;一份驰表东都,奏明献帝。
曹操在弘农养病,时头风病重,剧痛难忍,卧病在床。忽闻刘备自封汉中王,遣人送表至,急令奉表展阅,表略道:
“备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受陛下血诏,总督三军,奉辞于外;不能扫除患难,匡扶汉室,久使圣教陵迟,每旦夕惊恐,以为不胜其职。今者曹操,僭称王位,专权肆逆,荼毒天下……”然后千余字皆道操之罪孽,只看得操须发皆立,又云:“……操篡逆之心已显,为抗逆谋,其假权位,将与操对等,行布大义于天下。今宗室衰微,不荷勤王之任,宜假古制,上臣为汉中王,大将军。臣非敢忝居高位,以重罪谤,实乃群僚见逼,迫臣以义。既权宜通变,以宁静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备临表涕泗,敢不尽力竭智,奖励六军,率齐群义,顺天应人,剿除国贼,以宁社稷。谨拜表以闻。”
操阅毕,不觉头风顿愈,从床上一跃而起,指南大笑道:“织席竖子,何敢如此!”便令尽起倾国之兵,赴两川与刘备一决雌雄。众人苦劝乃止。
操犹是病愈,先会文武于弘农凤雁山,设宴庆贺。酒宴正酣,时有华歆、桓阶、董昭、陈琳一班文官,进献诗章。诗中多有称颂曹操功德巍巍,合当受命之意。
曹操逐一览毕,笑道:“诸公佳作,过誉甚矣。孤本愚陋,始举孝廉。后值天下大乱,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欲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不意朝廷徵孤为典军校尉,遂更其意,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平生愿足矣。念自讨董卓,剿黄巾以来,除袁术、破吕布、灭马腾、定张鲁。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又复何望哉?”
董昭进言道:“今汉室微衰,百姓无主;丞相信义著于天下,宜进爵为王。”操闻言,仰天观望,见东山星耀,皎皎同日月;复望群官,侍御者数百人,皆锦衣绣袄,荷戈执戟。文武众官,各依次而坐。
操见凤雁山景色如画,东视虎牢雄关,北观滔滔黄江,南望宛樊之地,北觑三秦潼关,感慨道:“吾自起义兵以来,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刘备织席小儿,非我所虑也。河北刘雄,方是心腹大患。如得河北,天下传檄可定,到时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吾此生之愿足矣!”言罢大笑,众人皆乐。
华歆道:“丞相勿虑刘雄,天下十三州中,丞相已抚八州,且都是中原富庶之地。可以应天顺人,宜进爵王。事不宜迟,便请择吉。”董昭道:“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丞相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合受魏王之位,加九锡以彰功德。”操大笑不语。宴席至夜方散。
次日,群臣表奏献帝,颂魏公曹操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献帝即令钟繇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上书三辞。诏三报不许,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弘农盖魏王宫。
冬至时,宫成。众官皆来贺。操在王府摆宴,酒至半酣,忽然长叹。众人道:“王上何故长叹?”操道:“孤有心事,未易明言。”众人再欲问时,操乃垂头不语。
及席散,曹操遣众人归,只留贾诩、荀攸、蒋济、陈群、曹休、夏侯惇等人。操请众人入后堂,谓道:“近闻刘备登王称孤,势日强盛,必有北征之心。昔日悔不听公等善言,失此好机会。”
陈群道:“今天下分裂,干戈日起,机会岂有尽乎?若能应之于后,未足为恨也。大王不必耿怀。”操道:“长文之言甚善。孤有心事,欲诉与众人,未得其便。”
济道:“大王有何难决之事?不妨直言相告。”操道:“正妻丁氏所生长子丕,为人贤德,而不足立事;三子子建,极聪明,举笔成章。吾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礼法,如何?”
荀攸道:“自古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不可为之。”操道:“恐孤百年之后,忧三子争锋,如何为也?”蒋济道:“大王正值当年,若因长幼序而烦恼,甚为悲耳!”
操仰天大叹,道:“孤近日梦中常有三条白龙,望南翱翔而去。却是何意?”陈群道:“大王此梦为兴本。今汉室倾衰,复有大去之相。”操道:“孤恐此梦中兆丕、彰、植三子也。”又看贾诩闭目沉思,一言不发,遂问何故?诩道:“正有所思,故不能即答耳。”操道:“何所思?”诩对道:“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悟道:“文和常语定孤心。”遂定决意。
这日荀攸来郭嘉府中问候,二人落座看茶闲谈。攸道:“公知魏王当日留我之意否?”嘉笑道:“议立世子。”攸道:“奉孝高见。可知哪位公子为世子乎?”嘉道:“子建公子。”攸道:“奉孝错了。”
嘉道:“魏王往日行事不拘古格,但凡心中所喜,便不择手段而求之。今时怎会反常?”攸道:“依大王心中,便欲立子建公子为世子,只是中间有别情。”遂密耳将当日之事
告诉郭嘉,嘉道:“公达速去府中准备,魏王来日必议迁都。”
攸大惊道:“奉孝何敢断言?”嘉道:“易耳。一者汉以火盛,而魏王乃土命也。许昌属土,到彼必兴。火能生土,土能旺木,而公子丕乃木命。二者洛阳往南乃许昌,白龙南升,合迁都之兆。魏王心中有数,所以先议世子。来日必会迁都。”荀攸赞道:“公真知魏王肺腑也!”遂辞归。
果不几日,曹操登朝奏帝道:“东都转运粮食艰辛。许都地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臣敢请驾幸许都,惟陛下从之。”帝不敢不从。
光禄大夫崔琰谏道:“东都兴汉十二世。魏王欲迁行许昌,许都虽繁。然无故捐宗庙,弃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魏王监察。”
操闻言,怒道:“汝欲阻国家大计耶?”琰道:“往者天下大乱,更始黄巾之时,大王焚烧颍川,火破贼弟。尽为瓦砾之都;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
郭嘉出奏道:“董卓祸在东都,天下播乱。许都有颍水之险;更近南原,宫宇殿堂,克日可办,民室营造,不须月余。”琰跪地谏道:“魏王若欲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
操大怒道:“孤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即罢崔琰官爵,降为庶民。及朝散,陈群谓琰道:“汝独不见荀文若乎?”琰大怒道:“若非投错贤门,安得今日之愧!莫当有变,吾自当之!”有与琰不和者,告知操。操大怒,收琰下狱问之。琰虎目虬髯,只是大骂曹操欺君奸逆,实为汉贼。操令杖杀崔琰在狱中。
于是群臣皆惧操势,亦莫敢有异议。遂择日起驾。操引军护行,百官皆从。迎銮驾到许都,盖院衙门,修城郭府库。造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府。
刘备在汉中闻说曹操僭称魏王,又逼帝迁都。指北大骂,着令诸葛亮总督军马,守御东川,时刻进军。细作探听得河北靠山王最近大调兵马,欲伐曹操。玄德忙请孔明商议。
孔明道:“靠山王隐忍数年,今时闻曹操僭越称王,定会有所动作。不如遣使结盟,与他南北夹击。”玄德道:“刘首义帐下谋士极多,必会谏他先遣使至。我权等消息便是。”于是自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宫庭,又置馆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余处馆舍亭邮。广积粮草。多造军器,以图进取中原。
再说刘雄闻说曹操称王,勒帝迁都,面南大哭道:“臣无能,未能兴复汉室。有负陛下重托也。”悲恸欲绝,左右无不垂泪。众官苦劝乃止。
刘雄切齿大怒:“曹孟德,你纵袭我并州,孤亦未曾怪你,认你依旧为社稷之臣。不想今日僭越称王,欺君罔上。孤誓灭之!”即时传令,尽起三州之兵,渡黄河与曹操决战。
一人谏道:“大王不可因一时之怒,亲劳车驾远征。臣有一计,可事半功倍。”雄视其人,乃徐庶也。雄问道:“元直有何高见?”庶道:“益州刘备,广占土地,亦乃天子皇叔。今可差一舌辩之士,赍书往说刘备,使二刘结盟,南北夹击,同伐曹操。”雄道:“谁人任节?”庶道:“某愿往!”雄即修书令徐庶为使,星夜南来见刘备。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