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周公瑾平定青州 徐元直论谋天下
袁谭即杀袁尚,星夜率军赶赴北海登位。消息传至河北,瑜抚掌大笑道:“果不出陆伯言所料,青州定矣。”遂兴大兵渡河,直取青州五郡。时兵至济南国,郡守徐嵩叹道:“兄弟者,左右手也。今与人争斗,断其右手,而言我必胜,安可得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袁公子以求一朝之利,而杀弟断手足,大祸不远矣。”就开城投降。
青州各地亦望风而靡,不过一月之间,城阳、乐安、即墨等郡皆平。韩猛亦弃临淄而去。瑜接管地方,又率三军围攻北海,郭图见袁氏大势已去,黑夜里开城迎接周瑜大军入城。
周瑜率军入城,着朱治、吕范接纳降卒,整点府库,出榜安民。诸事待毕,于是升帐,便命押上袁谭、孟夏、汪昭、许攸一应人等。诸人及入,见郭图立于众将之后,得意洋洋,谭怒骂道:“无耻奸徒,吾恨不能生食汝肉!”
郭图亦回骂道:“良臣择主而侍。汝不明时势,死将至矣!”诸将皆睨视郭图,瑜道:“郭公则弃暗投明,开城迎纳吾军,功劳不小。”图道:“都督天威所至,群贼授首。图有何能,些须微功,敢劳都督挂齿。图初在袁绍军中,便渴慕都督威严,久怀投效之心,今日得侍鞭镫,足慰平生矣。”
周瑜击案大喝道:“反复小人,袁氏待汝如同股肋,堪之上亲。汝不思报效,唆使其兄弟相争在先,卖主求荣在后,似此等不忠不义之徒,竟敢与吾等英豪同列!”图大惊失色,魂不附体。瑜勒令斩之,以示军威。徐盛将郭图揪出,斩首示众。袁谭泣道:“多谢将军除此佞贼,我死也瞑目。”瑜安抚一番,令将尽数解缚邺城,任刘雄发落。
忽人报在城中别院寻得沮授。瑜道:“此人大才,足堪大用。”遂登门拜访。原来沮授自随袁绍下青州以后,已然患病,又不得袁绍待见。便携家小在城中居住,不问世事。及周瑜拜见,授大呼道:“授平生不侍二主也!”瑜道:“袁本初无谋,不用君言,君何尚执迷耶?”因厚待之,留于军中。不料沮授夜里服毒自尽,瑜叹道:“此真忠义之士也!”命厚礼殡殓,为建坟安葬于高陵渡口,题其墓道:“忠烈沮君之墓。”后人有诗赞道:
“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公瑾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这厢乔俭在临淮关,闻说青州已破,哀哭一场。与周昂、周唐兄弟俩大开关门,投奔徐州李典。时为汉建安十四年秋。操在洛阳,闻说袁绍病亡,青州已被周瑜攻破,乃于府中遥祭,大哭甚哀,众官不解,争问为何?曹操道:
“本初与我同窗交锲,昔日在大将军何进帐下时,更是情同骨肉。后董贼祸国,我与本初共起兵讨伐,本初问某道:‘若事不辑,我当据守何方?’我问之道:‘足下意欲如何?’本初道:‘我将引众回渤海,南据黄河,北阻燕代,兼并草原沙漠之众,向南以争天下,复兴汉朝河山。若能如此,死后碑文刻‘扶汉大将军袁公之墓’,我此生再无憾也。’我答道:‘如此本初为主,某为本初军师,一
同为国家讨贼出力,如何?’想想此言如昨,而今本初命丧,我安能不悲乎?”众官闻之,尽皆叹息。
再说青州平定,周瑜捷书飞报刘雄,雄道:“我遭曹操背叛,并州丢失,奉孝降曹等事,日日心如刀割。今闻公瑾诛灭袁绍,廖慰我心。”遂加封周瑜为镇南将军,东莱侯,假节钺,督青州兵事;加封张既为青州刺史。自引众将携酒食往青州犒军。方出宫门,忽见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歌道: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雄闻歌,顿觉甚奇,遂下马相见,邀入宫中。问其姓名,答道:“某乃颍上人也,姓单,名福,游历天下。久闻靠山王大名,如雷贯耳,所以未敢辄造;故行歌于市,以动尊听耳。”
刘雄道:“先生语出惊人,必有真才实学。敢请赐教。”单福道:“某山野村夫,只知舞文弄墨,何敢谈赐教二字。天下之大,饱学韬略之人比比皆是,如荀彧荀攸叔侄,贾诩、程昱、鲁肃、马良、蒋济、张昭等辈,皆乃俊彦智慧者也。”
雄道:“先生言中等人,奈何已辅他人。孤之帐下如阚德润、辛仲治、刘子扬、满伯宁、毛孝先等人亦为大贤。先生何不知也?”单福笑道:“大王所言数人皆乃小学之士,与伏龙、凤雏相比,如萤火之光难同皓月争辉也。此数人,只可掌一州之职,或用行军参谋,或用出使任节。若担任战阵大将,必为其害。”
雄闻言变色道:“汝何敢小觑孤之亲信重臣!”单福见雄发怒,拜道:“此某山野村夫之论,大王不必当真。”乃请辞而去。雄兀愤道:“竖儒言出不逊,只会夸夸而谈也!”正此时,人报满宠来见。雄唤进,问道:“伯宁所来何事?”
满宠道:“某闻大王召见徐元直,顾来与其相会。”雄疑虑道:“徐元直乃何人也?”宠道:“乃适才大王召见之人。”雄笑道:“伯宁识错人了,方才那人名唤单福。”宠道:“其人何处去了?”雄道:“此乃狂生也,被孤打发走了。”
宠跌足道:“大王错失大贤了。此人乃颍川徐庶,字元直。与某和郭奉孝、刘子扬皆乃旧识。元直年少时爱好任侠击剑,曾为友杀人,得友救获,更名单福,从此弃刀枪剑戟,换疏巾单衣,折节向学,终有大成。实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也。”
雄道:“伯宁寥赞也。孤与他交谈数句,就知此人乃虚有其表之辈,未必有真才实学。”宠道:“大王若不信我言,可唤刘晔来询问。”雄遂召刘晔至,问道:“公可识颍川徐庶否?”晔道:“此人乃某之旧识。”雄道:“其才如何?”晔道:“元直善击剑,能布奇阵,乃世间贤才。只是向来游历四方,行踪不定。大王若知下落,可倾心聘之。”
雄道:“以徐庶之才比君如何?”晔笑道:“元直忠义坦诚,孝敬亲尊,才智绝伦,其才胜晔十倍。”雄闻言大悟,急道:“孤失贤者之心也。”遂倒履而出,与刘晔、满宠急忙出宫来寻。
不多时,在一家酒肆遇见,雄施礼道:“恕孤肉眼不识英雄,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莫怪。”徐庶见刘晔、满宠亦至,便知端地。急忙下拜道:
“鄙人山野村夫,何敢当大王厚礼。”两下叙礼毕。雄乃力邀徐庶至正祥阁,设宴款待。命刘晔、满宠相陪。席间谈论兵书战策,阵法诀要,徐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出十分道理,刘雄听得心中甚服。
酒过三巡,雄道:“先生如此大才,往后之事,还望先生教我。”庶道:“大王为三州之主,纵观天下之事,以为当下情势如何?”雄沉吟良久,方道:“若论行军打仗,孤或能参透一二。若论透析天下大势,非孤所长。”
庶道:“方今天下,动者难安,静者易保。曹操独占中原五州,歇养十年生机,帐下兵足将广,更兼此番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急难撼动。西凉韩遂、马腾虽雄霸西北多年,如若一旦与曹操交兵,旬月必败。反而刘备得卧龙诸葛亮出山,年内便与曹操分据荆州之地。下一步必是西进巴蜀。若取得益州之地,再遣一上将攻取江东九郡,则天下已据其二,自然国力大盛,堪与曹操相争。而河北之地,虽然户口极大,但从黄巾之乱,诸侯纷争开始,已经二十年矣。民生凋蔽,百姓不安。王上承位以来,又屡次发兵平定羌人、公孙、夫馀等祸乱。更使三州千疮百孔,土地荒芜。为今之策,只宜安休养而行王道,与民安息。若一味兴兵操戈,纵有侥胜,所失者必大,伏惟大王查之。”
徐庶说完,便是刘晔、满宠二人常年执政文史,也自觉奇妙无比,受用无穷。刘雄更是目瞪口呆,顿觉茅塞顿开,离席下拜道:“先生金石之论,使雄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徐庶急忙扶起道:“此乃守户之小策也。不足为奇。”接着落座,举杯而饮。
雄又问道:“先生可有攻伐之大策乎?”庶道:“攻伐之策,乃取于国力也。大王只需静养五年,坐观其变,佯作逢迎,暗结三州勇士,积蓄将兵,严防各地,使河北有磐石之安。然后坐观曹刘二家决战。若刘备军势转盛,与曹操火拚之时,再猝然发难,先遣一上将出雁门而取晋阳,出壶关而取上党。再令周瑜将青州之兵移向徐泗。而王上亲率大军从白马渡河,潜疾而进,直捣东都。我料曹操庶不可挡也。到那时,兴复汉室之功,青史标名,可称大王之意也。”只这一席话,乃徐庶所谋,不亚于诸葛亮隆中决策。
刘雄闻言,顿首再拜,道:“先生透析天下大事,虽万古之人所不及也。雄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诚心相助。自当早晚拱听明诲。”庶道:“某些许微才,不足当大王夸口。只是庶久乐游历,懒于应世,恐不能奉命。”
雄垂泪道:“先生不出,实乃汉室不幸,天下万民之不幸。而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某受命王爵,欲伸大义于天下,无奈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死后何颜见汉家列祖列宗耶!”言毕,失声痛哭,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徐庶见其意甚诚,乃拜道:“向闻大王忠可天鉴,仁德信义著于四海,今日一见方知人言不欺我也。若蒙大王不弃,庶愿效犬马之劳。”雄大喜,遂封徐庶大官。
徐庶推迟道:“臣无寸功,安能享奉爵禄,岂不徒遭天下人所耻。”固辞不受。雄无奈,乃拜徐庶参赞军机。就于王宫左近拨一府与庶居住。此后相持甚恭,待之为师。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