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危受命勇士临战 积心愤飞虎避祸
却说胡广自以洞察了赵信之计,于是分兵安下营寨,严加提防赵信劫寨,亲领精兵驻于头寨。却到这夜二更时分上下,忽然营外鼓角大作,火光明亮,整营兵惊马嘶,喧呼恐惧。胡广急忙披甲装束,引精兵奋勇杀出。
冲出营外,却见一股汉兵四处呐喊鼓噪。胡广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引军便冲。汉兵回头便走,胡广大声吆喝,引军向火光处追杀。却是赶出里许,火把忽地都自灭了,汉军也消失在黑夜里。胡广怒喝道:“这等下作伎俩,我岂惧也!”就分军去赶,并无一个拿住。
胡广咆哮不已,待立半晌,无奈只能领军回来。却是回寨不到半个更次,寨外鼓角又响,火把又亮,胡广大怒上马,大开寨门,引军杀出,却是汉军又隐入黑地去了,不曾拿住一个。如此一夜搅闹有四五番,各寨蜀兵俱不得安睡。
胡广知是汉军计谋,亦不敢大意,只能严防各寨。次日入夜,汉军人马又来搅闹,蜀兵又整夜只不得安生。自此一连四五日,夜夜如此,蜀军日夜不得休息,各自疲惫不堪。胡广空自愤怒,却也无奈何。
如此到了第六夜,汉军人马又来,蜀兵尽厌,况都知汉军只意在搅闹骚扰,又无许多人马,皆不复在意。帐中胡广自连日疲倦,亦不作理会。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忽然营外喊声比前日大了数倍,如天崩地裂一般。
胡广大吃一惊,急跳将起来,奔出帐来看时,早见自家人马四散奔逃,无数汉军早杀进寨子来了。当先大将孙礼引惯战步军拔除鹿角。后面徐霸、邓忠各引精兵突杀进来。蜀军大乱,纷纷溃逃。
胡广只能勉力来战徐霸,望能压住阵角。二人斗了数合之后。忽见南面汉将张虎引数千步军至,推倒寨栅,一发拥入,四处放火。中间却是邓艾、赵信引骑兵,冲寨而入,势如泰山压顶,直破中军。一时蜀军更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胡广深知败局已定,只能与太史享、甘魁二将突围而走,奔广汉去了。至此一战,胡广麾下精兵损失大半,无力征进,只能坚守城池。邓艾即破胡广,亦不耽搁,就令伤兵就地修养,各军就地征粮。并使各级将领,能兵善谋之辈,尽皆参会,商议军机。
计议片刻,向导官马邈献地理图一本,备写涪城至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道路,阔狭险峻,一一分明。邓艾看毕,大惊道:“若只是坚守涪城,倘被蜀人据住前山,如何能成功耶?倘若迁延日久,更是险上加险。”
遂唤张虎并子邓忠,嘱咐道:“你二人可引一军,星夜径去绵竹,以拒蜀兵。我随后便至。切不可怠缓。若是胆敢贻误军机,纵蜀兵占据了险要,定斩你二人首级。”二人领命而去。
再说胡广兵败,消息飞传至成都。后主闻报大惊,急设朝商议,多官面面相觑,并无一言。后主泣诉道:“邓艾既破伯威,必要出兵直逼成都,如此江山危矣。卿等且看先皇之面,救朕一命!”
禁军统领诸葛瞻出班泣奏道:“臣父子皆蒙先帝厚恩殊遇,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臣愿尽发成都之兵,与汉军决一死战。”后主大为感动,即拨成都兵将两万与瞻。
诸葛瞻辞了后主,整顿军马,聚集诸将问道:“敌军势大,前军定攻绵竹。谁敢为先锋?”言未讫,一少年将出道:“父亲既掌军权,儿臣愿为先锋,万死不辞!”众视之,乃诸葛瞻长子诸葛尚也。
诸葛尚字云龙,时年一十九岁。博览兵书。多习武艺。诸葛瞻大喜,遂命尚为先锋。是日,大军离了成都,望绵竹进发。
再说张虎、邓忠二人引兵将至绵竹,早遇到蜀兵。两军各布成阵。邓忠勒马
布于门旗之下,只见蜀兵列成阵势。三通鼓罢,门旗两分,数员大将突出。展开一面黄旗,上书:“蜀丞相诸葛武侯!”
二人大惊,正在远眺时,蜀兵已经掩杀过来,邓忠不敢久战,只能且战且走。蜀兵掩杀二十余里,遇见邓艾援兵接应。两家各自收兵。
邓艾升帐而坐,唤张虎、邓忠责之道:“你二人因何不战而退?”邓忠回道:“但见蜀阵中挂起‘蜀丞相诸葛武侯’大旗,我二人惊疑,不敢贸然出兵,因此退还。”
邓艾怒道:“为将者,临危不惧!纵使诸葛孔明复生,有何惧哉!汝等轻退,以致于败,宜速斩以正军法!”众将尽皆苦劝,邓艾方才息怒。急使斥候前去哨探。不一刻,斥候回禀说乃诸葛孔明之子诸葛瞻为大将,瞻之子诸葛尚为先锋。
邓艾闻之,又谓邓忠、张虎道:“成败之机,在此一举。汝二人再不取胜,必当斩首!”二人领命,点兵来战。诸葛瞻舞枪而出,酣斗邓忠,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张虎出马相并,诸葛尚亦杀出接应。
四将正杀的难解难分之际。忽然蜀兵两下冲出数千悍卒,直撞入汉军阵中,左冲右突,勇猛异常,往来杀有十余番。汉兵大败,死者不计其数。张虎、邓忠中伤落荒而逃。
诸葛瞻驱士马随后掩杀二十余里,扎营相拒。张虎、邓忠回见邓艾。邓艾见二人俱伤,未便加责,乃与众将商议道:“今有诸葛瞻继父鸿志,两番杀退我军人马,今若不速破,后必为祸。”
卫易道:“其遂有武侯之志,未必有武侯之贞。将军何不作一书以诱之?”邓艾从其言,遂作书一封,遣使送人蜀寨。守门将引至帐下,呈上其书。诸葛瞻拆封视之。书道:
“汉城阳侯、卫将军邓艾,致书于诸葛思远将军麾下:切观近代贤才,未有如公之尊父也。昔自出茅庐,扫平荆、益,遂成霸业,古今鲜有及者;后对峙雍凉,非其智力不足,乃天数耳。今后主昏弱,王气已终,艾奉天子之命,以重兵伐蜀,已皆得其地矣。成都危在旦夕,公何不应天顺人,仗义来归?艾当表公为琅琊王,以光耀祖宗,决不虚言。幸存照鉴。”
诸葛瞻看毕,勃然大怒,扯碎其书,叱武士立斩来使,令从者持首级回汉营见邓艾。邓艾大怒,即出兵来战。诸葛瞻整兵来迎,互斗一阵,各自罢兵。
诸葛瞻退回营内,叹道:“汉兵势大,邓艾多谋。此战非足易胜也!”监军丘良道:“大将军罗宪镇守南中七郡多年,麾下兵强马壮。将军何不奏请陛下以为援助?”诸葛瞻点头称是。遂令使者往成都面见后主奏报。
后主刘禅得书后,急令大仆蒋显携诏书往南中宣旨,先加封罗宪为卫国公、赐九锡,令其带兵入京,拱卫京师;又加封安南校尉张射虎为云南王,令其率南中将士入蜀,镇守成都。孰料蒋显去有半月,就有快马还京飞报,说大将军罗宪、安南校尉张射虎皆不奉诏,拥兵自重。消息一出,朝野震惊。
原来罗宪自率大军镇守南中,突闻成都朝堂巨变,数月之内,董后、董允、胡奋尽皆惨死,而令妹罗贵妃亦遭贬罚。罗宪自出仕以来,向与胡奋言语相得,期间书信更是往来不绝。今闻胡奋、明月夫妇二人横死,顿起兔死狐悲之惑。便是廷尉诏告其谋反罪证,也是八九分不信。于是终日郁郁不乐。
这日,罗宪正在府中闲坐,心腹报有人从成都来投。罗宪大惊,急请入室内。其人纳头便拜,哭诉道:“罗大将军,望替胡大都督报仇!”罗宪视其人,正是高翔。忙扶起道:“将军请起,胡都督之事。究竟如何?将军又缘何到此?且慢慢与我说来。”
高翔便把前后事宜细细说了一遍。及至说到建德殿胡奋遭擒,郫江岸明月坠江之事,更是声泪俱下
。
罗宪听罢,顿时毛骨悚然。高翔哭道:“大都督生前,与大将军最为相知。所以某特来相投。而今朝堂之中,尽是奸佞小人。还请大将军为胡都督报仇。”罗宪沉吟不语。
高翔拜道:“大将军若不信我,自可把我绑了送与东方长复,以表忠心。我死而无憾!”罗宪闻言,又斟酌许久,乃叹道:“朝廷之事,尚待分晓。高将军若信我时,可先留敝处,莫乱走动,若使外人得知,恐有不妥。”
高翔道:“我这贱躯,死不足惜。只是如今胡都督含冤而死,只怕亡国不远。”说完,长辑一拜:“我自设法为大都督报仇。”竟起身告辞,罗宪劝拦不得。
罗宪自高翔走后,心甚伤感。只成日操练兵马,又依吕凯之言,整兵备发。这日正在军营中,忽闻大仆蒋显自成都来。罗宪接入:“大人辛苦。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蒋显先颁圣旨,又哭告道:“如今汉军大将邓艾兵临绵竹,诸葛思远诚不能挡。还请大将军速速引兵入京,抵御汉军。”罗宪闻言,踌躇不已。令从人先引蒋显下去歇息。而后召诸将至将军府议事。
及至,吕凯、吕庶、王伉、李球、傅佥、董怗、高凉、胡济、黄崇、马搏等文武齐聚。罗宪便将事先全盘说了。吕庶起身道:“成都之事,我等皆有所闻。朝堂已非昔日,犹如龙潭虎穴一般。大将军切要三思,莫听一面之词,以至丧身!”
黄崇亦道:“大将军,以某看来,此番不去也罢!”吕凯亦道:“非是我等不尽忠,只是诸侯勒兵进京,碍于礼法,也必会落下诟病,遭奸人陷害。大都督胡玄威便是前车之鉴。”傅佥、董怗、高凉、胡济亦嚷道:“此番断不可去!”罗宪沉吟不已,乃令诸将先退下。
自家便于独室思度一夜,意思乃决。次早,便带随从出了将军府,却往云南去。入得安南校尉府,求见射虎大王。射虎急忙引入府中,大喜道:“多日不见贤弟,甚是想念。今贤弟此来,愚兄恰有要事与贤弟商议。”
罗宪道:“兄长有何惑事?”射虎道:“前几日朝廷传下圣旨,欲征发我南中士卒粮草,镇守成都。我想南中到成都,路途遥远不说。何况我南中健儿,自野惯了,如何受得了约束。是以我本欲上表请命,又恐孤掌难鸣。贤弟乃当朝大将军,此来正好同我联署上书如何?”罗宪凝然半晌,道:“此番决议,弟与兄长正是一心。”
射虎大喜道:“如此甚好。”罗宪又道:“而今朝廷已是末路,兄长早作打算。”射虎道:“贤弟此言何意?”
罗宪道:“大都督胡奋继武侯遗志,威震陇蜀,有功无过;而遭奸人设计陷害,诬以谋反,缢杀狱中。我幸得其旧部逃奔,方得知真情。胡都督可谓乃朝廷擎天一柱,只因功高震主,犹得此祸。朝中小人不思危境,反怀忌惮诸侯之心,可知亡国不远矣!何况我南中将士如若奔赴成都,转战千里,纵是苦战克捷,于本州何利?只是徒伤族人性命。我自闻董允、胡奋身死,就思隐退之心,以全身家性命。只是与大王情同手足,不敢不实言相告耳。”
射虎闻言,惊悚不已,思度半晌,谓罗宪道:“贤弟主意如何?”罗宪道:“我意与兄长联兵,据关自保,不扰乡土之民,亦不容王师入境。”
射虎闻言,慨然起身道:“多谢贤弟相教。我今计决矣,便整南中之兵,拒朝廷之令。愿将兵权尽付贤弟,与贤弟同生共死,以保南中!”便召子侄弟兄来,协同商议。
于是罗宪便自弃蜀大将军之职,称“飞虎大将军”,与射虎合兵一处,驻守南中,断绝与益州所有道路。一面宣告四乡,扬保境安民之意。并上表称南中民生鄙陋,难当出兵之责云云。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