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小霸王身陨托事 乱国贼戏帝行凶
却说刘雄正遇华佗师徒三人施药于此。便急来参拜,道:“感先生之妙手,使河内一郡百姓重生。真是功德无量哉!”佗谢道:“佗久闻王上之名,乃河北万家活佛。自古医者父母心,凡含灵之病,不论长幼残弱,贫富美丑,皆感其痛,如同身受。佗安忍病态延于黎庶,此医者毕生之责也。”
雄道:“先生真仁贤圣医也!久闻先生乃扁鹊再世,医缓重生,有妙手回春之能,今日见招,特有所请也。”雄便告以孙策中箭一事相告,又道:“伯符性命,全在先生,愿先生速施回天之力,则雄感激不尽。”佗道:“既是王上帐下将军有疾时,佗割肉剔骨入药,亦不敢辞耳。”乃唤徒道:“汝等好生在此施术,为师去去便回。且莫误事。”言讫,便与雄往壶关而来。
及至壹关,众人与陀都来看视孙策时,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面部虚肿,骨瘦如柴。想昔日英姿勃发,丰骏伟岸;孰料今日这般光景,众将皆都啜叹不已。佗看了孙策创口,便从药囊中取利刀,淬火,割开胸前创口,形若十字,观视良久,道:“毒伤肺腑,五脏皆损,无力回天矣!”众人闻言,犹如晴天霹雳般。
雄乃拜泣道:“先生可怜伯符,望施回天之术也!”佗感其意,慨然道:“王上一肩挑天下之任,佗虽卑薄,亦不敢有辞;但事已至此,非佗能及,望王上解谅。”言毕,俯首而吮策胸口,将毒血吐出。一连十数口,为之敷以药饵,包扎毕。谓雄道:“此法为古之所传,泯没已久。医者可用口引毒,将毒血引出,使病者辗转而醒,交言后事。但时间有限,不出七日,命必休矣!”言讫,告辞而去。
当日夜后,策徐徐醒转,见诸将环然而立,便唤:义父。雄急趋前。策道:“策生于世,秉性素钢。荷蒙殊遇义父,视如己出。转战河北,统御兵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奈死生不测,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言毕,泪出涌泉,众将见此,尽皆大哭。
雄嚎啕失声:“伯符之言,如千刀万刃而加孤身也!”伯符道:“策终不负义父厚恩。”须臾,策弟孙权引策夫人及一众家眷至,其子孙绍见策,哭拜于地,啼泪俱下,策叱道:“汝乃孙伯符之子,何只痛哭耶?汝父一生,光明坦荡,事主以诚,汝当肖之。”
又指孙权谓雄道:“若举兵相交,决机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吾弟不如吾;慧眼识人,举贤任能,勤政好治,我不如权弟。弟当念父兄之警示,善自图之!”权闻言大哭。又唤诸弟嘱道:“吾死之后,汝等并辅河北。吾孙氏宗族中敢有生异心者,众共诛之;骨肉为泥,不得入祖坟安葬。”诸弟泣受命。
又唤小妹孙尚香道:“小妹虽为女子,但性格刚强,为兄最是喜爱。汝要替为兄好好尽孝,勿使母亲受苦。”尚香哭倒于地,悲不能言。策又唤妻大乔夫人道:“吾与夫人不能长相厮守,中途分离,使夫人独宿空房,策之罪也。夫人须不得见怪,要孝养尊姑,教子守道。早晚与汝妹入见,可嘱其转致周郎,吾与公瑾,生死不负;让其善辅吾父,早创太平,休负吾平日相知之雅。”大乔闻之,悲不能禁,道:“吾与郎公,相识相交,风雨同路,生死相伴。不幸中道分离,吾终将不负相郎矣!”言讫,哭似泪人。
策又谓雄道:“策天年已尽,不能为父效力。望父善保玉体,早灭曹贼。策九泉之下,当为父贺之。”雄垂泣道:“吾若失伯符,虽有千里江山,复何益也!”策凄笑
道:“命数所终,不可强也!”言讫昏厥。
不过七日,卒于壶关。时公元215年。汉建安二十年秋九月十七日。有诗道:
“江东有孙郎,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临阵下万城,常驱百万军。忠义传四海,千古留名香。”
孙策既死,停邺城府中七日,河北全军举哀,禁饮宴舞乐,诏各郡属官遣使致祭。方圆十里之内,哀哭之声不绝。河北军士,悲痛终日,泪沾衣襟,不能自己。泪眼朦胧间,隐隐而见伯符,策马奔腾,持枪挂鞭,披坚执锐。依稀听见其大吼道:“识的小霸王孙策否?”
刘雄具表上奏,追表策为征北将军,安阳侯,以王侯之礼葬之;策妻乔氏,封贤贞夫人;弟孙权,恩袭兄之爵禄;子孙绍,奉命守墓三年,受禄三千石。孙氏一门赐府青州北海,永为国士。
曹操闻说孙策身亡,喜道:“孤除去心腹大患!”遂令曹仁把守上党等地。自引众班师许都,方进城内,王朗进言道:“魏王出兵北伐之后,京中常有留言,说王上大败靠山王之后,便会回京称帝。”操道:“可知是何人作祟?”
王朗道:“似乎王子服、吴硕等人。大王不乘此时尽诛佞党,后必为大祸。”操道:“孤自理会。”遂回府中,行至相府门前,忽一人大喝道:“操贼纳命来!”舞剑便刺,操躲避不及,正中胸口。亏的曹操内穿软甲,方才无事。刺客再欲刺时,毕勇基飞起一剑将刺客斩为两半。
操怒道:“孤出征一年,方回京中就有刺客来杀孤。孰不可忍也!”遂聚众官来议事,叹息道:“孤为汉室呕心沥血,征伐四方,擎天地之忠义,寰世间之清洁,却不想世人皆看错我曹操!”
王朗道:“此事蹊跷甚大,必是朝中有逆臣暗地煽风点火。若逆臣得势,大王不得安也,必设计以除。”操道:“百官与孤见面时,皆唯唯喏喏,恭敬俯首,如何识得其心?”贾诩道:“吾有一良计,可除尽朝中异党,使满朝公卿,尽为王上之左右。”乃咐耳告予曹操。操闻之,抚掌大笑,连连赞道:“文和妙计,天下无双。”
次日朝会,操带甲士入宫,帝大惊失色,问道:“爱卿出征并州近一年,朕甚是牵怀,不知道近况如何?”曹操奏道:“一向如常,不敢劳累陛下挂念。臣自感陛下隆恩,今日要给陛下进献宝物。”献帝闻言,不敢支声,御史大夫吴硕道:“陛下为万民之主,尚奇何物?”
操怒视道:“臣北伐之时,得北疆万年参一株,特来献于陛下。”帝道:“朕御膳每多有参,此宝参还请丞相留用。”操怒视献帝道:“此参不同于他参也!”帝颤道:“丞相亲赠,必是奇物,可容朕一观。”操遂令王朗将锦盒奉上。打开及观,众官咋舌,帝道:“丞相谬矣!此物分明是茱萸根,何言宝参乎?”
操正色道:“此乃北疆万年参,为何陛下竟会看错?想是陛下为国操心,龙体生恙,故而目力有失。”便视朝中众臣问道:“卿等视之何物?”左右知操威权渐重,面面相觑,支吾半晌。帝呆思良久,甚为疑惑。
操道:“陛下若不信臣之言,可听文武百官如何言之。”便面向众官道:“我前日得北疆宝参一株,欲献予陛下,今日携到宫中,请陛下收纳。不料陛下患疾,神智不清,居然以为是茱萸根。我亦疑惑,故特请诸公为鉴。众公请看,此物究意是何物?”百官闻之,不知何意,皆不敢轻言。
董昭进道:“此乃西羌宝
参无异,此参滋补益气,调养身心,绝非凡品。”郭嘉立在一侧,面露微笑。侍郎王子服平素刚毅,遂出列道:“丞相谬矣!此为何物,三岁孩童也知,丞相为何与陛下相戏?”操道:“以公所见,此为何物?”子服道:“这分明就是茱萸根也。”操笑道:“公亦有恙,可请出见医。”众甲士一涌而至,不由分说,架起王子服便往外走。
不多时,曹休上殿,手挽王子服人头,禀帝道:“王子服身带利刃,欲行刺魏王,现已被诛。”操大笑道:“吾早得密报,故以言试之,果是如此。”言未毕,只听一声怒喝:“操贼!欺君罔上,意欲如何!”众人视之,乃御史大夫吴硕也,手指曹操而骂。
操怒道:“朝堂之上,尔敢当庭乱言,莫非想要造反不成!”便令武士齐上,挥刀乱砍,吴硕大骂而绝。众宫卿见之,尽皆战悚不已。议郎华歆道:“此参硕大茎实,实为难得至宝也。”众官皆道:“好参!好参!”曹操方喜,遂着人当即熬煮,帝含泪而饮。
曹操用计除去朝中不服后,便率众官回弘农王府。至来年四月,操令于禁、乐进与李典镇守徐州。令夏侯渊、夏侯惇率军镇守襄阳,欲对荆州用兵。再说郭嘉只从曹操回师后,就在府中后园浇灌种菜,以为韬晦之计。忽仆人入园中道:“荀尚书来请大人。”嘉问道:“有何紧事?”仆人道:“不知。只教来请。”嘉遂收拾一番,随仆人入府见荀攸。
及至,攸邀奉孝直入后亭,道:“适见后园枝头梅子青青。想吾等前在颍川学院时,青梅煮酒,笑傲风月,何等畅快。何期人已至中年矣,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奉孝小亭一会。”嘉道:“公达所言,正如吾心。遥想当年,青青梅子涩时节,孰料今日相聚,感叹无常,宛如昨昔。”二人相继大笑,随至小亭,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
二人对坐,开怀畅饮,谈论天地,不觉微醉。及午时后,嘉告辞归。路过一个街角,只听敲打之声不绝于耳,远见一门市之中,有工匠冶铸。嘉方无聊,遂往其旁,问匠人道:“此是铸造何器?”匠人视嘉良久,笑而答道:“我意并非是铸剑,乃是等相将伯乐之才也。”
嘉闻之甚奇,匠人又道:“我所铸之兵,锋刃难开,不成大器。若知贤者,我便以神器赠之,使其早诛操贼,克定天下。”嘉闻之,惊出一身冷汗,酒意早醒了七八分。急回顾左右无人,问道:“汝识我乎?”匠人道:“我不但认得你,还知你欲时刻渡河北归。”
嘉道:“公真欲说破小生耶?”匠人道:“操贼杀我舅父全家,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安能说破先生?”嘉道:“公乃何人?”匠人道:“鄙人益州蜀郡人蒲元,字子高。吉称平乃我舅父也。”
嘉道:“公隐居在此,是欲刺杀魏王耶?”蒲元苦笑一声,从屋内拿出两柄宝剑,道:“我有两柄宝剑,一名堪均,一名元戎。堪均锋利,为将军剑,可水断虬龙,陆斩虎犀,削金断玉,剑刃不卷。元戎刃钝,为统帅剑,可使魑魅魍魉,山精妖怪,莫能逢之。今愿赠于先生,愿先生觅得良才,以此二剑赠之,早日诛灭操贼,克定天下。”
郭嘉接过剑来,先看堪均剑,白气横生,刃若霜寒,锋利无比,如瑞雪一般;再看元戎剑,青纹满布,光彩照人,似琼花一样。嘉叹道:“小生如今身在虎穴,何以克当?”元道:“如今水衰火盛,灭魏者,必河北也。”说完,长笑一声,夺门而去。嘉出来寻时,不知所踪。只能惶惶而归。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