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晴脑海一片迷糊,只觉得全身上下软弱无力,心中烦闷不安,而她被绑着的手脚却终于被松开。
她本能的挣扎躲闪,却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语边低语:“不用怕,是我。”
“是你吗?”她哭了,任他把自己抱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前面,她认得这辆轿车,是他的银灰色奔驰。她被他抱着坐到后座,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他很温柔,把她那还瘫软一团的手脚放得更自然舒服一点,为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长发。
她张开眼睛,想要更近的望清楚他。车内微弱的光线仍然刺痛她被蒙了一整天的眼。她恐惧的皱眉,抓紧了他的领口:“我好怕。”
他轻拍着她的肩,怜惜得想把她身上所有的恐惧都抹去,她哭了,声音低沉仓促:“我好怕,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像妈妈一样,再也不要我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的心碎成一片片,把她更紧的抱进怀里:“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
“我知道的,Ming ming,我回来了,Ming ming。”他的肩膀突然变硬,呼吸也似是无法调息。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而又继续睡着,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脸上还露出甜甜的微笑。
他长叹了一口气,打开窗,外面飘着辛辣刺鼻气味的香气从闹市的小吃街上传入。他突然叫停了司机:“在这里停一下。”
车子在这个闹市边上停下,面前是一档板粟小摊,他更紧的抱紧怀中的人儿,没头没脑的对司机说:“有一天,我也要开一摊板粟店。”
司机不禁失笑:“林总,你这不是开玩笑吗?你是做大生意的,开什么板粟店。”
“我会开的,相信我。”他低头望着她,街灯从窗外刚巧照见她那苍白的脸,他低头问她:“你相信我吗?”
“唔。”她更近的向他的怀里蠕动,把自己全身都塞到他那安全的怀抱里。
暗蓝的窗布遮住了大部分太阳的光,阮星晴用手挡住微弱的光,拉过温暖软绵绵的被单在床上卷了一圈。她的头仍旧昏昏沉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只见他正站在窗边,靠着暗蓝的窗帘,高大伟岸的身材背对着自己。
她来到他的身后,轻轻的从后抱着他的腰:“我回来了。”她说,仍在梦呓。
他长长的叹着气,没有回头,未曾握紧她的手:“他不会再回来了。”
陌生的嗓音,陌生的体温,阮星晴推开他,心底的痛楚又绵绵的流遍全身:“你不是他?那么他在哪里?”
她抓紧额前的短发,拔痛的发根刺激起她昏睡的记忆。那一辆撞得车前盖粉碎的银灰色奔驰,那一通哀求她回去的电话,那一条捂住口鼻的刺鼻的手帕,那一声声淫猥的狂笑,那一双像狼般贪婪的手……
“啊……”她抱住了剧痛的头颅,蜷缩到墙角,发出比事发时更凄厉的哀嚎。他拉开暗蓝窗帘,阳光从宽敞的窗台直射进来。他把光明带给她,然后走近:“是我,你认得我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尽量宽慰的笑:“我是林忠军啊,阮星晴。”
“林忠军?”她似是问话,又似只是重复答案。
“对,我是林忠军。”
一只白色双翼上镶着黑、蓝花纹的蝴蝶停在窗台,一株粉红玫瑰正在艳丽绽放。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蝴蝶受惊,在窗前滑过一条美丽的曲线,惊鸿飞走。
“是你救了我?”她软弱的问。
“是的。”
“又是你救了我?”
“好像是的。”
然后他陪着她笑,她的笑容凄酸,苦涩掠过嘴角,再不言语。
林忠军长叹,淡然的说道:“俞承明出院了。”
“什么?”她的声音从低落转向兴奋,然后又重返平静:“真的吗?”
“真的,一个小时前公布的消息。记者拍到他离开医院的照片,精神很差,但看起来没大碍。”
“唔。”
“你现在的心情好点了吧?”
“好点了。”
“那么抬起头来。”
阮星晴抬起头,木然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把她尖尖的下巴温柔的托起,却粗鲁的说:“去,给我煮饭去,我饿了。”
“啊?”阮星晴明显未曾反应过来。
“哎,你不是打算饿死你的救命恩人吧?我已经饿了大半天了。”他居然喝她。
阮星晴虚弱的地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厨房,她仍旧手脚无力,林忠军却在厅中催促着:“快一点啊。”
她无端的生气,坐在厨房的门廊边上,一动也不动。
林忠军走过来:“为什么不做饭?”
“我没有力气。”
“可是,我饿了。”
“我也饿了。你来煮。”她说完,竟真的回到床上,拉过被子蒙头。
“喂,阮星晴。”
她不管,翻转了身子。
他扯她的被单,直至露出她恼怒的脸,她真的恼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点?”
“不能,你已经安静了两天了,你必须起来,你看你,全身臭气熏天,快起来,别睡脏了我的床。”
“这是你的床?”她跳了起来:“我才不要睡。”
她走到厨房,卷起衣袖,从冰箱中取出一大堆的蔬菜,在厨房中弄出一连串的交响乐。林忠军站在门边肆无忌惮的笑。
她端出一盘五彩缤纷的菜肴,也不打招呼,一个人用叉子把菜叉到嘴里。林冲军冲了上去,夸张的抢过盘子,用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呵着气:“哗,好烫。”
阮星晴终于被他孩童般的纯真逗笑:“好吃吗?”
“好吃。”
“比你平时吃的川菜好吃?”
“对。”
“说谎,你们明明无辣不欢,却偏偏说广东菜好吃?”
“不是啊,不辣也有不辣的好吃啊。而且,也该换换口味。明白吗?重要的不是菜,是人。”他又抓了一把放到嘴里:“因为你煮的,所以好吃。”
她说:“这盘菜,我想到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点头,继续吃不停口。
她耐心的讲解:“这盘菜有红色的红萝卜、青色的青椒、淡红带紫的洋葱、黑色的木耳、黄色的马铃薯、绿色的香芹,一共有七种颜色,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七色彩虹,好不好?”
“好。你真不赖,把我冰箱里的过期蔬果搞到一起,胡炒一通,居然这么美味。”
“好吃吧?那这盘菜我送给你,当是报了你的恩情。”
他疯狂抢吃的动作停止,抹了一下嘴角的油渍:“喂,救命之恩啊,一盘菜你便想要解决?阮星晴,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啊。”
“施恩莫望报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啊。”
他气结,这丫头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便不再受控制,他心急抢回主动权:“救命之恩,等同再造,你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报恩?”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啊。”
他的眼神透出狡黠:“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啊。”
“啪。”的一声,他的头被狠狠的敲了一下:“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我就是想。”
她忽而轻叹,神色又渐而落寞:“我再也不会因为报恩而奉献自己了。那是错误的。”
“你。”他被她突然转变的情绪弄得不知所措,却又聪明的领悟了她的忧愁:“他也救过你?”
“唔。”
“救命之恩?”妈的,她怎么就那么多的命要别人救?
“不是。”
“啊。”他心头稍宽,这样的话还好一点。
“只是点饭之恩。”
“唉,那就好了。我对你可是救命之恩,而且一救就是两次啊。如果这样推测的话,你应该要爱我起码超过两次。”他感觉自己的话非常厚颜无耻,却还是把话说得铿锵有力。
“可是,我一生只想爱一次。”
“一次也行。”
“可是,我已经爱过他了。” 她的目光炯炯。
他感到呼吸困难:“阮星晴,你好莫名其妙,那里有人报恩的时候讨价还价的?我又不是迫你嫁我。”
“我知道,我只是想杜绝误会。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又想骂脏话,然而她真诚的眼让他无从说起:“算我倒霉。”他继续吃她那一盘五颜六色的菜。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她终于问正题。
“我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听到那个人叫你做‘哥’。”
他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手:“哎,你那时候不是昏昏沉沉的吗?”
“是昏昏沉沉,不是昏迷不醒,回过头来一想,还是有点明白的。”
他吞了一下口水:“认识我的人全都叫我做‘军哥’的,没什么奇怪的。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你是香港来的大明星,又是富豪的正牌女友。绑了你,拍两张艳照,再勒索一点钱,我刚好遇上,便把你救下来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阮星晴皱了皱眉头,这事情始终很是蹊跷,但一时半刻又确实找不到其他原因。林忠军即使是故意隐瞒,自己也是毫无办法。她转而凝重的问:“你是干什么的?”
“什么干什么?”
“别装糊涂。我问你,你平时的职业。”
他的双眼得意的眯了起来:“你猜一猜。”
“你是干黑社会的?”
“为什么这么想?”
“似乎很多人认识你,而且那些坏人全都对你毕恭毕敬。”
他笑,这女孩子的观察力比她的情商明显更强,他凑近她的耳边,故作神秘:“告诉你吧,我是……管黑社会的。”
门外有人急促按铃,阮星晴望向他户内安装的闭路电视,不禁惊叫:“刘真真?”
林忠军嘟嘴,夸张的点头:“对。国际巨星刘真真。”
“我知道她,现在比她红的人没几个了。那你为什么不开门?”
“开门?开门你会死得比昨晚还惨。”
“为什么?”
“因为她在追求我。”
“很好啊,你放她进来,我躲起来。我可不想坏了我救命恩人的好事。”
“你已经坏了我和她的好事了。”
“哦?”
“因为,我决定了追你。”
“噢!”阮星晴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
林忠军依旧低着头,把一条切成条状的洋葱放进嘴里:“唔,好吃。”
窗外,阳光更加猛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