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渺没有意识到自己站的很高,她只被那个慌里慌张的佣人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爬在阁楼的外墙上,踩着外面的一溜细细的窗沿。
这里是这栋别墅最高的地方,下面没有遮挡物,一旦掉下去,粉身碎骨不至于,但也会断条胳膊断条腿。
运气差一点,或许会一命归西。
房子下面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最先发现她的那个女佣早已吓得面色如土,园丁司机等人忙着搬来一些气垫棉絮铺在下面。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看向她,手捂着嘴巴,捂在胸口,一个个惊恐万分。
很像电视剧里女主角要跳楼时,箭在弦上的紧张时刻。
连许承东都被惊动了,虽然没有走出院子,却也在屋子里屏息凝视着这边的动静。
有人在向她喊话,劝她凡事看开一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觉得好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真的以为她要寻死吗?她不过是想救下被卡在水管里的那只小猫而已啊。
她摇摇头,不去理会他们。小猫的叫声微弱而凄惶,不知怎的,当她在房间里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叫声时,心中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何尝不是那只卡在水管里的猫?
安素渺大着胆子伸出脚,一步步走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小猫身上。她慢慢伸出手去,指尖一点点靠近它,几乎快要触到它的绒毛。
脚底突然一滑,人群一阵骚动,她猛的抓住窗框,费力的平衡身体。
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虽然心跳得厉害,心情却是畅快愉悦,总归是在拯救生命,是意义非比寻常的事情。
她深呼吸几次准备再试,却再第二次伸出手之后,听到楼下人群里爆发的一阵惊呼。她一愣,随即看到另一扇窗子被打开,一个高大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只大手伸过来,捏住小猫的脖子轻轻一拽,小家伙轻呼一声便整个身子都团进了那个温暖的手掌里。
安素渺看出了神,冷不防也被人从身后拦腰一抱,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拖拽回屋子里,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地板上摔去,却被那个身影挡住了地板的冰冷坚硬。
她倒在许铭山身上,他张开手臂护住她,一只手还托着那只不听话的小奶猫。
她的目光还是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触。
她心里的积雪开始悄悄融化。
许铭山却是一脸盛怒,一把拉她起来,手上的力气之大捏的她胳膊生疼。“你想干什么?”他吼道,“为了一只猫,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安素渺心中竟有一丝安慰……围观那么多人,都以为她要轻生,谁都看不出来她是想救下那只小猫,只有他懂她的心思,只有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而且他还会提前一步替她解决所有的危机,也让她置身于他温暖安全的怀抱。
她眼眶有些湿润……如果他不是八年前那个恶魔,一切该多好……
“你发什么呆!”他怒气冲天,不经意间捏痛了手里的小家伙,它微弱的叫了一声,他遭来了安素渺的白眼。
她抢下他手里的猫,小心理顺它的毛。
小奶猫通身白毛,像一团绒绒的线球,两只眼睛如蓝宝石透亮闪耀。它躲在她身前,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发出懒懒的娇弱的“喵喵”声。
“一只猫,你也至于这么拼命!”许铭山愠色未消,而看到她抚摸着小猫时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心也被融化。
然而又有几分委屈,只好自嘲的笑道:“你为了杜成轩要死要活,为了一只猫可以不顾性命的冒险,只有对我……你恨不得要了我的命!”
“是不是失去杜成轩,生命对你来说就毫无意义,让你连死都不怕了?”
安素渺偷瞄他,侧颜还是刚毅如从前,却披上了一层不明的忧伤。他冷漠,他残酷,他待人无情,可在层层冷硬外壳下,潜意识告诉她,那里还藏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不语。
许铭山很是反感她这种无声的反抗,脾气一上来又是一通乱嚷:“我说话你听不见吗?安素渺,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反正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准你有寻死的念头!”
他手指着她的鼻子,狠狠瞪她:“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一步都不准踏出去!”
……
安素渺被许铭山禁足在卧室里好几天,除了下楼吃饭,他不准她单独去任何地方,就算想出趟门也得在有他陪伴的情况下。
她表面上顺从,心里却鄙夷:小题大做。
那只小猫是她无聊的生活中唯一的调剂,许铭山向来不喜欢这种毛绒小动物在家里跑来跑去,总嫌它们不干净,如今却格外开恩,准许安素渺养着这只小猫。
他笨笨的想讨好她,“渺渺,给它起个名字吧。”
她想了一下,摸着它的毛笑道:“这小东西全身雪白,这么可爱,像朵花一样,不如叫它‘雪绒花’?”
“好啊!”他凑到她身边,也象征性的摸了小猫两下,“‘烈火’的名字是你起的,它的名字也是你起的……渺渺,我们有‘烈火’,现在又有‘雪绒花’,不知道下一个我们还会有什么?”
安素渺转脸看他……分明在讨好,却还想表现的酷一点,语气这么暧昧,却拼命压抑着不想表现出来……以至于脸上的笑容勉强而扭曲,像个滑稽的小丑演员。
她掩面而笑,他一愣,继而悄悄红了脸。
这些天他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她记得小时候她是他身后的小尾巴,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现在角色调了个个儿,成了他跟在她身后,一时一刻也不能分开。
她看到他红了脸,酸楚也爬上了她的鼻尖。
许铭山急忙站起身来,收敛了笑容,自律的像是时刻提醒自己,自己本是个冷漠无情的怪物,何必还做出一副关心她讨好她的样子?
她对上他渐渐冷凝的双眸,心猛地一沉。
“不过这猫会掉毛,你最好天天给我把屋子打扫干净,我可不想睡觉的时候沾的一身白毛,皮肤过敏!”
这次,又像个故作严肃的喜剧演员。
安素渺撇撇嘴,轻声应承了一句,一时分神,雪绒花从她手中跳到窗台,又灵巧的顺着阳台墙壁一路跳进院子里,在阳光下伸伸懒腰,越跑越远。
许铭山刚要去追回,被安素渺拦下。“放心吧,它不会跑丢的,吃饭的时候它自然会回来。”
他看她一眼,瞧见她脸上带着某种凄然的神色,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失去自由了,难道还不准一只猫拥有自由吗?”
“明天开始我还你自由。”许铭山正色道。
她一怔,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嘴角又露出从前那种邪气,手指轻挑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双眸对视。他捧起她的左手,两指似漫不经心的把玩她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
“你是许太太,”他又重申她的身份,“许家的产业有你的一份,所以明天开始,解除你的禁足,你跟我去公司里上班。”
她十足被吓到。
什么许太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只有那枚钻戒。她从来都以为他只是耍脾气闹着玩,没想到他居然和她谈到了许家产业,还要让她跟他去公司上班。
他这是要弄假成真了?
别说许承东不会同意,许薇薇就要第一个跳出来掐死她了。
“许铭山,”她眉头微蹙,“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公司?你操控别人的生活有瘾吗?”
“别人的生活我不在意,”他眼中含笑,鼻息微热,轻贴她面颊,“但是对于你,许太太,你的生活本来就该由我操控。”
“我不会去的!”
“那就继续禁足!”
“许铭山,”她真的生气了,“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是犯法的!”
他似乎早有准备,一直都在等着她说“法”这个字。他轻笑,“犯法?那你去报警,正好我也想跟警察理论理论,偷偷签下什么生死契约、换新协议,这个算不算违法?”
安素渺静静瞪着他。
你做的违法的事还少吗……
这句话她终究还是狠狠咽了回去。
她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八年前,她不明白那时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独自默默忍受默默离开。
但若说违法的事,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雨夜里的那几刀如果真的要了他的命,她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她的眼角飘过一缕哀伤,他们之间的纠缠,从来不是用“法”可以理清的。
又是这熟悉而冰冷,让人压抑的沉默。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小猫微弱的呼救,像小婴儿的啼哭,却可以直捣人的心房。安素渺率先站起来在窗口张望,见雪绒花好像被什么追赶似的,慌张的往院子里跑。
再远点的地方,依稀看到一个人,牵着一只狗,站在大门外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