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工都被感动了,一个个愣愣地望着发火的主任。小葵服里仍含着泪,小声嘟哝说:"他捏我屁股……"
李月琴说:"那你说,让人家想怎么就怎么?"
厂办主任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说,摸摸捏捏的……只要不是太那个了。就算了。这作为一条纪律吧。"
李月琴说:"屁纪律。"
厂办主任说:"就算是屁纪律吧。"
厂办主任说到这里,摆摆手说:"算了,时间不早了,以后注意就是了。"说着,厂办主任从兜里掏出一小叠钱来,说:"今晚大家辛苦了,一人发十块钱,吃碗烩面吧。"而后女工们一个个排队到厂办主任跟前领钱……
刘小水手里捏着十块钱,突然笑了。厂办主任愣了愣,说:"你笑什么?嫌少?"
刘小水说:"不是。"
厂办主任说:"那你笑啥?"
刘小水说:"我忘了给我公公掂尿壶了。"
众女工全都哈哈大笑!
六
星期天,母亲耍了一个小小的阴谋。
母亲先是打发父亲去守厕所。而后把哥哥姐姐弟弟们全都叫来,说是要开家庭会。等人来齐后,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化验单,先递给大哥看,接着又递给二哥,二哥看了递给姐,姐看了后递给刘小水,刘小水又递给了弟……等他们都看过之后,母亲说,"你爸以前是肺气肿,这你们都知道。现在又转成肺那个了,医生说发现了那个细胞……这事你爸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们谁也不能给他说。今天把你们找来,就是跟你们商量商量,这病还治不治了?"一时,屋里的空气就有些紧张。众人都不说话。片刻,大哥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蓦地站起身来,表现出了少有的果决。大哥说:"治,怎么能不治呢。"
二哥是铁路工人,穿着一身体面的制服,他不大爱说话,只是慢慢地吸着烟。他工资是有保证的,手里略显宽余些。不过,他也刚刚买下房子,说话就有点吞吞吐吐,他说:"爸这么大岁数了,动手术怕是有危险吧?"
姐姐在糖烟酒公司上班,夫妻关系不好,两口子经常打架,一打就摔东西。她抿了一下嘴,说:"这病,动手术、是不大好……"
母亲说:"我也不主张开刀,那样花钱太多。人老了,早早晚晚也是一股烟儿,不能再给小的添累了……"
大哥从二哥拿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不慌不忙地点上,说:"妈,看你说哩,不是怕花钱,只要能治病,花多少钱……"
母亲看了大哥一眼,大哥快怏地坐下来,不再说了。
姐姐说:"我们公司有个经理,也是这个病。花了几十万,也没治好……"
母亲脸一变,马上说:"你说这干啥?不治就不治,你说这话干啥?"
姐姐赶忙解释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母亲沉着脸说:"那你是啥意思?你不用说了……"
立时,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母亲又接着说:"我也没想让你们多花钱。我最近打听到一个吃中药的偏方,都说能治这个病。一剂药一百多,一个疗程三十剂。这得几千块呢。你们说说,看咋办吧?"
大哥立场鲜明,大哥说:"治吧。多少钱也得治呀。"
二哥看母亲不高兴了,也说:"治吧。花多少,我们几个摊出来。"
姐姐沉吟了一会儿,很勉强地说:"爸有病了,不是别的事,我,我也算一份吧。"
弟弟随口说:"老头一辈子了,该花花吧。我也没说的。"
只有刘小水没有表态。刘小水觉得没法表态。她手插在衣兜里,紧紧地捏着母亲给她的二百块钱,手心里都捏出汗来了。这二百块钱是昨天晚上母亲偷偷塞给她的。母亲没说别的,只说:"你先拿着,不是让你花的,明天给我拿来。"这就是说,母亲知道她拿不出钱来,所以母亲私下里给她做了一点手脚。她不安地看了大哥和小弟一眼。大哥厂里早就开不出工资了。大哥买房时交集资款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大哥经常来找母亲借钱,一次次地来……却从来没有还过。大哥不可能拿出钱来。小弟也拿不出钱来,小弟好赌,一次次的输,也常常跑到母亲这里混饭吃……可他们却仍然做出一副气壮的样子。她怀疑母亲有可能也在他们那里做了手脚。想到这里,刘小水心里很不是滋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