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揍他
“真的?”
傅婉柔乐不可支,笑得眼也没了:“我不同你客气,你让我打,我是会真打的,我手劲可大了!”
薛灵镜本以为,经过一夜,自己应该已经很淡定了,然而在看见薛钟的那一瞬,冲天的火气仍不受控地噌噌往上窜,从四肢百骸一直奔涌到天灵盖,不论如何压抑,皆是徒劳。
她怒极,反而平静得离奇,冷笑道:“不妨事,他扛得住,你只管出全力揍他。这人有本事呢,昨夜那么大雨,也没见他被浇出毛病来,区区三拳两脚,算什么?”
这话一出口,傅婉柔愈发欢喜,几乎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果真捏起小拳头准备往薛钟身上怼。
然而,她的拳头才伸到一半,冷不防被揪住了后脖领,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双脚悬空,活生生从薛钟面前,飘到了薛灵镜身边。
傅婉柔气得要命,双手双脚在半空中直踢蹬,扭头嚷嚷道:“哥你干什么,是镜镜让我动手的呀,偏你最多事,你快撒手!”
傅冲不理她,松手把她往地上一放,偏过头垂眼望向薛灵镜。
“不要胡闹。”
他嗓音低沉,淡淡地道。
“我从不胡闹。”
薛灵镜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
没人比她更清楚,昨日他们兄妹究竟给傅冲添了多少麻烦。
船帮被他们搅和得一团乱,韩端和马思义冒着大雨,又是出去找人,又是给崔氏送信——人家与他们姓薛的非亲非故,凭什么这样费心费力地相助?
船帮的汉子们粗豪,这事儿在他们眼中,或许只如芝麻绿豆般大小,但他们不在乎,不代表她薛灵镜也能当没事发生。韩端等人未必愿意与薛钟计较,那么她就只能让傅婉柔出手狠揍薛钟几下,权当是替众人出气了。
说得再明白一些,薛钟在家当米虫,只要别成天在她跟前晃荡,她可以眼不见为净;但出门在外还这样不安生,带累外人也跟着不消停,她就绝对、绝对不能容忍。
薛灵镜高昂着头瞪眼与傅冲对视,没一会儿就觉得脖子酸痛无比。尽管如此,她却不肯认输,连眼皮都不曾动一动。
她眸子里情绪复杂,除了显而易见的愤怒,隐隐还夹杂着抱歉、不安与失望。傅冲突然就有点不忍心,率先挪开目光,皱着眉将傅婉柔往后扯了扯:“薛姑娘的家务事,你不要瞎掺和,让她自己处理。”
薛灵镜倔劲儿也上来了,看傅冲一眼:“你不让婉柔动手,也对,她一个蜜罐儿里长大的姑娘家,手劲儿再大也有限,还是我来吧。”
话音刚落,她便一拳狠狠砸在薛钟身上,紧接着,又是劈头几掌。她倒还给薛钟留了两分面子,没直接往他脸上招呼,只是薛钟羸弱,就这几下也够他受的,当即脚下不稳,扑通坐在了地上。
韩端等人看得都傻了。
薛灵镜说要揍薛钟,原本他们并没看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小姑娘么,打人能有多疼?由着她捶她哥两下,出个气也就罢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娇俏懂礼的小妹子,一旦发起火来居然有这么大威力,才三两下就把人掀到地下去了,若再让她接着打下去,还得了?
“好了好了!”
韩端与马思义等人忙赶上来,挡在薛灵镜面前,快手快脚地把薛钟架开,笑呵呵地打圆场:“小妹子撒撒气得了,怎么还真打呀!你哥是不对,我们帮你骂他还不行吗?嗐,他昨晚也不好过,想是没去处,只能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猫了一宿,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冻得都哆嗦呐!”
远处,晁清像一支箭似的飞奔而来。他不知前因后果,光瞧见薛灵镜打人了,便一口气冲到她面前,急吼吼叫起来:“小镜子,你的手可是无价之宝,仔细打坏了可就没法儿做菜了!”
码头上,零星有几个船帮的女眷,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见状直咋舌,细细声议论:“那姑娘是谁?真个泼辣凶悍,好吓人,我的心都要从腔子里扑出来了……”
傅冲将她们的话听了去,禁不住偏过头,朝她们的方向张望一眼。
他倒不觉得薛灵镜有多泼辣。
十四五岁的姑娘,如果有那个条件,谁不想被娇养着,无忧无虑的长大?就譬如他妹子婉柔,从小便不用为生计发愁,吃得好穿得好,假使想买什么东西,只需摊开手板小小地撒个娇,无论爹娘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自会痛痛快快把钱送到她面前。
这种日子,薛灵镜自然是过不上的。
他今日是头回与薛钟见面,虽不知他为人如何,却也能猜着个大概。亲哥靠不上,爹又死得早,薛灵镜若再不硬气些,拿出副凶面孔处事,只怕早就被踩进了尘埃里。
说穿了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搁在平常,别人的家事,傅冲不会轻易插手,然而今日,他也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大步迈到薛钟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眼角微眯,寒声道:“至少,你该让你妹子知道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钟昨夜就几乎没睡,又被薛灵镜揍了一顿,这会子脑袋正发晕,晃晃悠悠地抬头看看傅冲,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昨日我不过是去书铺里逛了逛,因没找到想看的书,便又走得远了些,进了镇子里。我是想着要来……要来找她的,偏偏下了大雨,我又有什么法子?我怕她着急,过后还特地冒着雨来码头转了转,可我不认识你们船帮的人……”
“你是猪脑子啊!”
傅婉柔越听越火大,张牙舞爪地想扑过去,却被傅冲拎住了动弹不得,唯有跳着脚儿地骂:“你没长嘴么?随便找个人问问,打听两句,是会要你的命还是怎的?”
薛灵镜却是一声不出,脑袋偏向一旁,看也不愿看薛钟一眼。
也不知为何,那薛钟突然就发作了。
“我就是想趁着来镇上的机会,多看几本书,仅此而已,究竟何错之有?我读书、我想挣个功名,还不是为了全家?”
晁清抱着胳膊立在一旁,听了这话,立时谑笑:“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何必?你读书,分明是为了你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