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冤家路窄
薛灵镜与傅夫人一路闲谈,言语中,傅夫人便随口问了问她家中情景。
听说薛老爹两年前离世,那傅夫人禁不住眉心微蹙,轻声道“那你母亲真是不容易”;
待薛灵镜提及家中有个哥哥满心想着读书,傅夫人又面露欣慰之色,点头微笑:“读书是正道,现下或许你们一家辛劳,但只要你哥哥能熬出头,往后日子就好过了。”
这傅夫人终究是外人,薛灵镜也没法儿告诉她,看薛钟那样子,只怕这条路走不通,唯有含含糊糊地将这话题带了过去。说话间,傅夫人便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幢大宅,柔声道:“薛姑娘你瞧,那就是施郎中家了。”
那宅院灰瓦白墙,从外边隐约能瞧见园中树木苍翠成荫。这古意盎然的院落对薛灵镜而言委实处处新奇,她不免盯着看了又看,回身对傅夫人笑道:“我曾与施郎中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衣着普通,举止也随意,我还以为他只是个寻常郎中,却不想……”
话没说完,旁侧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突然飞快地蹿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女子,因跑得太快,瞧不清相貌如何。她一径从小巷飞奔出来,经过薛灵镜和傅夫人身边时,冷不丁伸手狠命推了薛灵镜一把,不耐烦地嚷道:“别挡道儿!”便像阵风似的掠了过去。
薛灵镜没提防那女子会推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跟着傅夫人的那个丫头忙上来扶了她一把:“薛姑娘,你没事吧?”
转而她又跳着脚地冲着那女子的背影骂:“你这打不死冻不杀的乞丐,路这么宽,好端端地你推我们作甚?”
不料那女子却是压根儿头也不回,自顾自奔到施家的角门边,与看门人言语了两句,便哧溜钻了进去。
“好了好了,大街上这样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傅夫人呵斥那丫头一声,转回头却是满面关切,俯下身揉了揉薛灵镜被撞到的肩膀,软声道:“还好吗?听婉柔说,你的肩上仿佛有些旧伤,这会子可觉得疼?”
薛灵镜略微愣了愣:“……哦,不碍的,夫人放心。”
其实她哪里有什么旧伤?不过是去船帮送路菜那日,肩膀有些酸痛罢了。这事她只跟傅冲提了一句,没成想,他居然转头就告诉了当晚与她同宿的傅婉柔。
或许,是怕他那毛手毛脚的妹子不当心,再碰到她的伤处?
傅夫人脸上仍带着担忧之色,薛灵镜见状,只得当着她的面使劲甩了甩胳膊,抿唇一笑:“您瞧这不是好好的?真的一点都不疼。”
“这就好。”
傅夫人这才罢了,牵了她手也往施家的门前去,一面言笑晏晏道,“即便真觉得不舒服也不打紧,施家一户都精通医术,就连六七岁的孩童只怕都比你我懂得多,进了他家,就不用担心了。”
说着她便打发自己的丫头去叫门。
很快,便有二三侍女迎了出来。
傅夫人常在施家走动,侍女们皆认得她,也自然晓得她今日是带人来试厨的。当下便有一人引着薛灵镜往后厨去,余下的两人则请傅夫人去花厅饮茶歇息。
薛灵镜就此与傅夫人分别,随着领路的侍女在偌大的宅子里七万八绕,行至后厨门口,抬眼望去,却见里面已站了一个人。
桃红衫裙,身量高挑,虽只是个背影,但看那身材打扮……岂不正是方才在施家门外撞她的女子?
薛灵镜心下疑惑,扭头去看身侧的侍女,只听那侍女笑道:“这位是今日同薛姑娘你一起试厨的姚姑娘。厨房里宽敞,你两位各占一隅,当是不至于互相干扰。”
听见说话声,那桃红色的姚姑娘迅速回头,正与薛灵镜目光对上,先是一怔,随即讥诮道:“嗬,原来你也是来施家试厨的?”
看样子,她也认出了薛灵镜。
搁在平常,薛灵镜非得逼着她给自己道歉不可,然而今日,她却不愿在不相干的人家里惹事端,于是并不接话,只淡淡挑了一下唇角。
“原来两位是认识的,如此就更便当了!”
那侍女不知前事,笑眯眯将薛灵镜让进厨房,口齿清晰道:“两位是分别试厨,只不过恰好碰到了一块儿,万不必因此就起了争竞的心思。今日两位需得各做三道菜,一道菜完成后,要先送去给我家夫人品尝,若她不喜,两位就不用再做下一道了,如此也是为了避免两位辛苦。”
她说着,又招呼薛灵镜与那姚姑娘来看地下堆得满满当当的菜筐。
“每道菜,两位只能选择一种主料,其余配菜、调味料,则可任意取用。一果一蔬,皆从农人们辛勤汗水中而来,还请两位物尽其用,勿要浪费食材才是。婢子就在门外候着,两位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出声唤我。”
那侍女言罢,笑盈盈退了出去。薛灵镜见她走开,便垂眼将那菜筐仔细打量一番。
谁料那姚姑娘,却一步步挪到薛灵镜身边,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量低低道:“看来施郎中夫人的确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居然甚么阿猫阿狗都放进门。试厨?你算什么东西!”
薛灵镜应声抬头,无比清楚地从她脸上看到一抹挑衅之色。
幼稚!
薛灵镜在心里冷笑一声,并不理她,随手将一只已褪毛去了五脏的鹌鹑拿了起来。
“那是我先看中的!”
说时迟那时快,桃红色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鹌鹑夺了去。
薛灵镜瞟她一眼,又望向旁边一碟肥长饱满的大青虾,不及伸手,竟又被那姓姚的抢了。
“我还没拿定主意要做什么呢,这个我看也很好。”
薛灵镜眸子一闪。
要玩是吗?那就陪你玩玩。抱歉,今日你只怕是没有做第二道菜的机会了。
她干脆往后退了半步:“你先选,选个够。”
“这可是你说的啊?”
姚姑娘想是平日里霸道惯了,丝毫不客气,将个菜筐都搬到了她的灶台前。
地下孤零零剩了只大水盆,里面是一条三尺来长的鲈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