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脚步愈行愈近,我继续装睡,以不变应万变。脚步纷纷停与榻前,欣赏着尸体一样平躺着的我。
“殿下,汴河大坝整修何时动工?”
“银两已经解决,我派人下去招募劳工,三日之后便可动工。郑三郎,你先带着刘将军回京都,向皇上禀明案件大小事宜,另外你也算是因祸得福,绕了远路来到汴州竟有意外之喜。”
“不只是我一人有意外之喜吧?两年前瑟儿被驱逐出京都,殿下立刻派人沿路追踪,想不到只寻着个半死不活的铁牛。我们真是笨啊,听铁牛说他们遭山贼袭击,就认定瑟儿一定是被山贼掳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踏平了南凌大大小小山头窝点,还阴差阳错跟落草为寇的山贼头头的呼啸大将军拜了把子结为兄弟。”
“你还不是因为剿匪有功被皇上赏识,封了官职,光耀你家门楣了。”
“哈哈哈,对对对,我总觉得吧,之前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今日。”
“行了,快些回去吧,别让水釉再等下去了。”
“告辞!殿下也别让她再等了。”
我每个大脑细胞都尽最大能力将听到的对话连成完整的故事,最后,疑点凝结成几个问题循环播放在脑海里。
南宫胤为何来汴州?整修河坝不是国库出钱吗,怎会让他一个太子殿下苦哈哈筹钱?
郑三郎因祸得福所指何事?回京后找水釉,难道她终于想开答应跟他私奔?
最后,我硬着头皮不敢去想的问题迸出来,恼的眼皮只跳。南宫胤在我离后派人追踪,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
“醒了就睁开眼,眼皮跳成那样,你可别告诉我是在睡觉。”
略带奚落的清冷话语传入耳中,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以不变应万变,这种时候能拖一刻是一刻。
“你继续装下去也好,把你带回京都时还能安分些。”
我一下子从榻上弹跳起来,抱着枕头当武器跟他对峙。“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练过铁头功的哈!”
他被我的口不择言逗乐,扯起唇角露出好看的笑,行云流水般轻撩衣袍,双手垫在脑后躺上榻。
我被堵在里面,只得大跨一步从他身上迈过去,往往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缺乏运动细胞的我呈狗吃屎状摔在地上。直到此时才明白,步子迈得太大,男人容易扯着蛋,女人直接帅惨脸。
忽然腰间陇上一双大手,一个旋身我已躺在柔软被褥和他臂弯中。我急忙双手掩面,额头疼的很,还跟着呼吸打节拍。
“下次别再展示铁头功,这颗脑袋已经够笨了,再笨下去那还得了?”
他边说边拉开我的手,揉上额头。肤凉的他一触摸火辣辣的伤处,立刻舒爽不少。
一半似海水一般似火焰,亦正亦邪的他让人看不透。我梗着脖子侧躺在他怀中,全身绷紧,手松开攥紧,攥紧又松开,不知摆到哪里。他双臂搂紧,将冰棍似的我拥在怀中,轻柔明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种空灵之感。
“三日后我们回京都。”
全部的美好被这八个字打破,我欲哭无泪,忍住将他撕碎的冲动,不回应也不反抗。
就这么一直躺倒晚饭时间,南宫胤命人帮我梳妆打扮,我默默在心中感叹,被人从澡盆子里捞出来还能浑身绫罗绸缎穿穿。后来在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万分鄙视这身衣裳时,伺候在旁的老妈妈终于忍无可忍,向我说出这身衣裳的出身。
“夫人,这挑丝双窼云雁装出自南凌最好的绣工之手,材料更是珍奇,除了金银丝线之外,还有珍珠宝石不计其数,历时三年才完成,是御贤王为其王妃精心准备的生辰寿礼。曾经,王妃身着此衣陪同王爷进宫面圣,当今圣上惊如天人,只叹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云雁一片衣角。”
御贤王妃?若我没记错的话,她正是南宫胤的生母。
后宫佳丽三千人不及云雁一片衣角,这当今圣上也是情种啊,明目张胆垂涎兄弟媳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我啧啧啧咂舌出声,开始脑补南宫皇族各种狗血情事。
终于收拾妥当,我顶着个高耸入云端的发髻,穿着这身很有来头的云雁装,在下人搀扶下万分小心来到一处高阁,临近了看清楚上面的牌匾,清风怡人四个大字率性洒脱,与这夏日静晚凉风阵阵相得益彰。
“来了?”南宫胤坐在正中央,一身白衣若仙,眉眼带笑,朝我招手。
我挺直脖颈仰起脸走的不急不缓,将坐在两侧露出惊艳之色的他们瞧了个一清二楚。他们,竟然也会出现在这儿!
走向他短短几十步,一步一思量。我早已知道阿胤如蛇肤凉情薄,可如今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不知不觉已来到他面前,他笑着对我伸出手,烛火阑珊映上他好看的容颜,更添妖媚。我慢慢从衣袖中伸出纤细素手,含羞带怯的放到他掌中。
就在他正欲握住我的手时,我瞄准时机,趁他不备反手甩他一记耳光。
“西门瑟儿,你这个疯女人!”
当众被掌掴的太子殿下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暴躁起身,想将我扯到身边时被面前的矮桌阻挠,扑了空险些来个倒栽葱。我迅速往后撤了几步,停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坐在两侧筵席上的都是南宫胤请来的客人,现在个个面露难色,尴尬的低头吃菜喝酒。
上一次当是天真,两次是真傻。横竖都是傻,我也顾不了那些繁文缛节,提起裙摆奔过去一脚踹翻齐天高的矮桌。
“齐天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万想不到,齐天高会出现在这里,我快速在脑海里翻寻初遇他的那个雨夜,
齐天高艰难眼下口中的食物,一双绿豆小眼转的溜溜快,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后,很果断的垂头认怂。
“夫人,在下是太子殿下派来帮您查案的。”他的视线越过我看向侧脸清晰浮现绯红巴掌印的太子殿下,似乎是被他的冷冽吓到,缩着脖子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见夫人久久不能寻个状师,便命在下火速从京都赶来。太子殿下可心疼夫人了,京都到汴州只给了在下两天的时间,还威胁若是迟到就诛我满门……”
“住口!”南宫胤黑着脸冷喝一声。
“说重点!”我实在是不想听齐天高用这种方式渲染南宫胤有多心疼我。
“那个雨夜在下马不停蹄赶到汴州,避雨时偶遇夫人,后来被劫持进府得知您就是太子殿下交待要协助的夫人,便暗中差人书信一封告知殿下。然后舒舒服服住下了,按照殿下的指示将次案情逐一侦破。”齐天高小媳妇般作揖行礼,怯怯垂下头去。
藏在云雁装下的两只手攥紧,似乎要滴出水来。这个年头就算相信天上会掉银子,也别信能掉个状师下来。我就是傻啊,这个巧合的事脑子连动都不会动,直接归到运气爆棚那边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