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万有数不清的钱财,存放的地方自然很隐秘。
小铃拿着钥匙打开了一间不引人注目的库房,点亮自带的灯笼。
阿永说道:“沈府的财宝就在这里?”
“是。“
阿永说道:“这么随便的地方,怎么会放置钱财?”
“这里当然放不得。”
“那在哪里?”
“在地下。”
阿永照着小铃的指点,搬开一堆杂乱的东西,下面出现一个五尺长的铁板,上面挂着一把很大的锁。小铃打开那把锁,阿永掀起了那个很厚很重的铁板,里面现出了一个青石台阶。
两人走下台阶,里面又黑又长,小铃又点燃了墙壁上的铜灯。
一盏盏的油灯亮起来,整个甬道里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走过足有十丈长的甬道,前面出现了一扇黑幽幽的铁门,上面也挂着一把大锁。小铃从几把钥匙中挑出一把,“咔”的一声打开了这扇门。
阿永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小铃说道:“每到年末,老爷就会带着小姐来这里观看沈家的财富,我是唯一可以陪着他们的人。你不知道,他们父女每次看见这里的金银财宝时,脸上那种傻笑,简直就像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阿永说道:“他们这么放心你拿着钥匙?”
小铃撇着嘴说道:“他们怎么会把钥匙交给我保管,我是跟在小姐后面偷偷看到的。沈家的小姐你没见你不知道,脑子不但不好使,耳朵也不灵光,我的脚步那么重她都没听到。”
阿永叹道:“要是娶个这样的女人做老婆,除了她的钱有用,她的人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小铃笑着说道:“有时候还是有用。”
“是吗?”
“生气的时候,她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她不哭?”
“也不闹。”
“那她会怎样?”
小铃笑得弯下了腰,说道:“她只会傻笑,笑得保准让你掉头就跑。”
阿永叹道:“看来,得到她的家产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小铃笑道:“所以你娶了我,还能得到和娶她一样的财富,这岂不是人财两得。”
这话还真是对极了,尽管这事做得有点见不得人,可总比娶一个比傻子还恐怖的女人强太多,但不知道这里面的财富是不是足以让人冒险?
屋子里大红蜡烛都点亮了,可它的亮光也遮不住财宝的光华。
大大的屋里堆满了亮闪闪的银锭,金灿灿的黄金码得比最高的人还高,一箱箱敞开的大箱里满是珍珠、玛瑙、松石、翠玉……看着这些,让人恍惚怀疑世上还有铜钱碎银这种东西。难怪沈家父女看着这些财宝要傻笑——只要是看着这些东西,哪个人不笑,那种笑起来的表情,一定也和沈老爷和沈家小姐一样。
阿永却没有笑,背着手在所有的箱子里探望,眼里忍不住满是失望之色。
小铃一直紧张地盯着阿永的脸色,难道她是怕他看见财宝怀有二心?
“你不喜欢?”小铃眨巴着眼睛说道。
“喜欢,只要是人,怎么会不喜欢?”阿永淡淡说道。
“有了这些财宝,你可以活得高高在上。”
“不错,有了这些,可以穿最好的衣裳。”
“也可以吃到天下最好的菜肴。”
“还可以坐最豪奢的马车。”
“买成群的奴仆,最听话的侍女,请最好的保镖。”
“更可以做随心所欲的事情。”阿永说道,“还有成堆的妻妾。”
小铃不高兴地说道:“那我呢?”
“你?”阿永笑道,“你好像对这些满不在乎。”
小铃媚笑着说道:“只要有你,我还在乎什么?”
“怎么说?”
“你有了,我不全都有了,只要抓住你的心,我还在乎什么?”
阿永笑道:“你真是一个让男人舍不得的女人?”
小铃笑道:“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把你卖给那些老鸨。”
小铃狠狠地看着阿永,说道:“我真想用这金砖砸死你。”
阿永笑着说道:“只可惜你够不着。”
比最高的人还高的金垛,小铃当然拿不到,可偏偏有一块金砖从顶上掉了下来,她伸手去捡,没想到第二块,第三块……陆续从上面掉了下来。还没等小铃回过神,他们面前的金垛子就不停得往下掉,吓得她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就蹦到旁边。
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阿永左侧的银堆里突然冒出了两把剑,剑势诡异,悄无声息,闪电般直刺阿永的胁下和膝盖。
突如其来的变故,狠辣无比的快剑,对一个已经把注意力专注于一处的人,按常理绝难躲避。
常理是指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可世上很多事情却总是在人们意料之外。
阿永忽然身体晃动,脚下错位,偏偏就躲过了刺来的利剑。就在他躲避得同时,那垛黄金也突然裂散开来,九块金砖分成九个方位,向他的周身要害击来。
精妙的手法,娴熟的配合,若非高手实难做到。
黄金形成的暗器,闪着耀目的金光,这实在致命之极。
阿永双手撒出,九道昏黄的亮光迎向飞来的暗器。“叮叮叮……”九声脆响,“九连环”击落了所有的暗器。
黄金暗器掉落在地,还兀自在地上跳动,阿永的“九连环”却还好好地挂在脖子上。
一个声音叹道:“有人说,永南山的兵器是近三十年来最特别的兵器,现在可要再加一个‘最’字了。”
阿永看着这个从黄金堆里冒出来的人,说道:“最强?”
这人说道:“最快。”
阿永说道:“你是不是没想到?”
“没想到快到让我丝毫看不清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永说道:“我也没想到,送粪水的李三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高手。”
站在阿永面前的李三,已经不是那个病殃殃推粪车的李三,他的气色健旺,穿着干净利落,嘴唇上的短髭修剪得很漂亮。
李三脸色冷峻,说道:“你还有什么想不到?”
“当然是运砖的老头。”银堆中立起的人说道。
阿永的确也想不到,那个贫苦的老人还有他身旁的老婆子,居然是偷袭他的老夫妻。
老妇还是那么和气,所不同的是,此刻他们夫妻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
老人手里的长剑闪着寒光,老妇挽起的短剑居于长剑之后。
阿永冷然笑道:“两位好剑法,好装扮。”
老人叹道:“当年是好剑法,现在绝不是。”
老妇也叹道:“的确,人老剑已钝,长剑无光,短剑不亮。“
阿永看着他们的一对利剑,说道:“据说‘雌剑’韩铁梅,‘雄剑’梅长峰,早已身死剑折,没想到还在沈府颐养天年,你们就不怕被仇家知道?”
梅长峰说道:“他们原本是不会知道的。”
韩铁梅说道:“很可惜,这个秘密今天也许就保不住了。”
阿永寒着脸说道:“杀死了我,那些人自然就不会知晓,可惜我没死,这个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李三也叹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才知道,我真不该这样想。”
阿永说道:“你应该怎么想?”
李三说道:“沈老爷把任务交给我们时,我们就应该推掉,然后逃得远远的。”
阿永说道:“你是不是很遗憾?”
“有一些。”
阿永说道:“我也很遗憾。”
“你遗憾什么?”
阿永说道:“我丝毫没有看出你们是沈府保镖。”
梅长峰说道:“你没看出这才正常,你若看出那才是怪事。”
“难道你们的化妆术可以赛过‘千面人’?”
韩铁梅说道:“我们十年前原本是沈府的杂役。”
李三说道:“我十年前进沈府的时候,干得就是那个工作。”
阿永有些明白,说道:“你们当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就干了沈府最低等的工作,你们的仇人自然想不到?”
“我推了七年的粪车,做得本就是老本行,你如何能看得出?”李三说道。
“我们给沈府劈了五年的柴,烧了三年的火,这些苦力活本就是我们吃饭的差事,你又怎能看出来?”梅长峰说道。
一个做了很多年老本行的人,他若是再回头伪装成原来的样子,纵使火眼金睛的人,又如何识别出他们是伪装地杀手?
阿永说道:“是针尖总会出头,所以沈老爷还是看出了你们的不同?”
李三眼里的光芒仿佛很悠远,缓声说道:“沈老爷给我们安置了更好的差事,替我们保守了秘密,我们也在沈府过了这么多年舒适的日子,免受了奔波躲避,亡命天涯之苦。”
阿永说道:“所以你们要为沈老爷做事,沈老爷的饭你们也没算白吃?”
“这就像落花流水一样自然、正常。”
阿永说道:“你们装扮成苦力赚我,是为了什么?”
李三冷冷说道:“还能有什么?”
“刺杀我?”
梅长峰冷脸说道:“有这个想法,只可惜你的那个随从比猴都精。”
阿永笑了,说道:“幸亏你们没有冒失,老胡的短刀绝对无情,见血方收。”
李三脸色一变,说道:“老胡?短刀?”
“现在的老胡,二十年前的小胡。”
三人脸上剧震,“短刀小胡”当年名震江湖的时候,他们还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一刀割喉,短刀小胡”,那可是当年不要命的狠角色。
阿永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小铃,说道:“这个小丫头片子看着精明能干,可还是太嫩呀!”
蜷缩在墙角的小铃,满脸惊恐,身子不住的往后靠,就像一只暴露在弓箭下的小羊羔。
梅长峰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的那些鬼聪明都写在脸上,从她偷偷摸摸去偷钥匙,我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阿永说道:“所以你们早已做了安排?”
“只可惜我们的武功还太低微。”
阿永说道:“那你们现在是不是只好放我走?”
李三叹道:“不让你走,我们还能怎样?”
韩铁梅突然说道:“你走可以,但你得留下一件东西。”
她话没说完,人就像鬼魅一样溜到了小铃身边,抓住她的头发,寒光闪闪的短剑架在小铃脖子上,说道:“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你不能带走,我要扒下她的皮给小姐垫椅子。”
小铃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叫到:“公……子,你要救我……”
她一句话没说完,‘雌剑’韩铁梅的剑锋就再往里一收,小铃的嘴立刻闭紧,用绝望惊惧的眼神紧紧盯着阿永。
阿永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我救你?”
小铃本想说话,可她实在害怕;她想点头回应,可是锋利的剑刃迫的她丝毫不敢动,她只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阿永。
阿永说道:“我非但不想救你,我还恨不得让他们杀了你了。”
韩铁梅奇怪地说道:“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和你一伙的,你居然希望她死?”
阿永说道:“我如果去应婚,说不定能独占鳌头,可听信了这个小妮子的话,鬼使神差来这里,财宝没捞着,差点还误了性命,现在可好,我就是有徐玠宋玉之貌,相如何晏之才,沈老爷也不会把女儿嫁给我,你说,我不恨她恨谁?”
小铃突然哭泣说道:“公子你好歹也是武林中的名侠,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日后传出去,你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阿永笑了,说道:“他们要是赶快杀了你,我的英名也许还可以保住。”
“为什么?”
阿永说道:“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少一张传扬的嘴巴,尤其是女人的嘴巴,要想让她们少说一句话,她们宁可少吃一顿饭。”
阿永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来的,现在又一个人回去。
屋里的人呆愣看着阿永消失不见的身影,许久,李三叹道:“这个年轻人好深的心机,真让人看不懂。”
梅长峰说道:“我们当然看不懂,有人能看懂。”
“谁。”
“除了好管家和老爷,还能有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