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先生的眼睛更亮了，他看着阿永，说道：“你知道老刀的刀是什么刀？”
风九道：“在别人眼里是好刀，快刀，真正的好刀和快刀。”
万先生道：“在你眼里似乎什么也不是？”
风九没有说话，拿起酒就往嘴里灌。
万先生道：“三十年前的‘流云刀’你可听说过？”
风九道：“飞流直下，云淡风轻，这是三十年前江湖人对‘流云刀’路飞飞的高度评价。”
万先生叹了口气，道：“三十年前的路飞飞就是站在这里的老刀。”
风九大惊，原来老刀就是三十年前无双的路飞飞，这实在是一个暗淡的惊奇，这个里面也一定有故事。
不为人道的故事。
万先生看着风九的手，道：“你这双手并不只是一双手。”
风九道：“那是什么。”
“一柄刀。”
“一柄刀？”
“玄天斩！你的手就是一柄刀，玄天斩！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练成的玄天斩！”
在万先生的眼里，风九对决的手已经不是手，而是一柄从来没有人练成过的刀，就像他的“九连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风九道：“为什么叫‘玄天斩’？”
万先生道：“玄者，不可理解，天者，不可捕捉，斩者，刀也。你的手就是一柄别人看不见、无迹可寻的神刀。”
万先生顿了顿，说道：“想那‘天玄地黄无极神功’，本是从三坟、五典中领悟出来的神功，有了这玄妙的神功为根本，你想练成什么样的武功，什么样的兵器并不难，只要你愿意。”
风九说道：“我也是不久才领悟出来，没想到的确有些奇特。”
万先生道：“从前的永南山，已经创造了一个传奇，如今的风九，必将在日后创造另一个传奇，我绝对看好你。关于你的记录，我也要重新做传。”
听着万先生把自己夸得像一朵花似的，风九非但没有欢喜，相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天就要去京城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还要和有权势的人打交道，想着我就头大如斗。”
万先生道：“你想要我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风九又灌了一口酒，说道：“我想请教万先生，怎样才能让那些手握重权的人，把我的意思如实转呈当今皇上？”
万先生沉吟良久，说道：“这件事情太过复杂，那些掌握别人生死的人，他们的心思很难猜测，他们的话也绝不能轻易相信，不像江湖中人，一诺千金，生死无悔。为了自己的官位和前程，他们往往会牺牲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利益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正因为他们一门心思升官发财，所以他们就有致命的软肋。”
风九盯着万先生道：“什么软肋。”
万先生道：“怕失去官位，怕被对手知道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风九显得有些失望，谁不惧怕这些事情，这算是什么软肋？
万先生看见风九不以为然的神情，说道：“越是高官权贵，见不得人的事越让你无法形象，那些爬得高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只要你有方法，有手段，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软肋。”
风九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考虑的突破口。
万先生道：“当然，如果你真的抓住了他们的致命把柄，那你就危险了，等于把自己的头塞到了屠刀之下。”
风九道：“那又该如何做才能兼顾？”
万先生道：“找他的对手。”
风九奇道：“找他的对手干什么？”
万先生道：“找到他的对手，再找到这个人的软肋。”
风九道：“互相牵制？我在刀丛中找存身之处？”
万先生道：“有这些还不够。”
风九道：“那还缺什么？”
万先生道：“你还需再找一个和他们力量相等的人，然后找到这个人的软肋。”
风九道：“找这个人做什么？”
万先生道：“让他来做局外人，从中斡旋，调停你们之间的利益。这就是官场博弈之道。”
风九沉思不语。听起来不错，可这每一件事要做到何其之难，方寸的把握更是别人无法言传。
风九想了一会，说道：“万先生在京城还有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
万先生闭目想了一会，说道：“这本是我万家的秘密，可看你这么坦诚，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就给你破例一次，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日后的所有事情和秘密，我都要知道的详详细细。”
风九笑了，看着万先生说道：“只要是条件，永远都是你的老本行，我敬重万家的精神，我也愿意接受你的条件。”
万先生给了风九一件信物——半块玉佩。
这个东西原本是一个整体，上面有一个雕刻的人像，衣袂飘飘，腰悬长剑，中间是一个‘万’字。
现在它从中断裂，人和字都是从中分开，只要重合，持有另外半块玉佩的人必定听从对方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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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九回到了沈府，老远就看见小铃站在花树旁张望。小铃也看见了风九，她欢快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
风九微微一笑，说道：“等急了？”
小铃白了风九一眼，说道：“谁说我急，是别人急。”
风九说道：“那个别人。”
小铃道：“你爹。”
看着风九忽然变色的脸，小铃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小玩笑开得实在不是时候。虽然风九表面上不再怨恨沈老爷，可谁都知道，他心里依然有怨气，大家都明白，也都尽量在迁就他，以免引发他的情绪。
沈老爷早已在厅房等候着风九。
看见风九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札，说道：“这封信你务必亲手交给张阁老，绝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风九默默拿起信札，揣在贴身的衣袋里。
沈老爷看着风九，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风九淡淡说道：“你都已经安排妥当，我照做就好。”
沈老爷道：“世上再周详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也只能是个参考，具体还需你随机应变。”
风九道：“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事先计划？”
沈老爷道：“人脑子里算计的所有事情，是按照事件中的人和事必须都固定不变，按照设计好的轨道来运行。就像你要打造一件家具，所有的东西永远都在那，你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所有东西的特质，知道所有的步骤和制作方法，只要你肯花力气和时间，按部就班，那这个结果必定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人和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是活的，他是不停在运动，想法也随着人和事在不断改变；东西是死的，它不会自己动，除非你挪动它，它只会随着你的想法改变，永远受你的控制。”
“我们的计划就像摆放在那里的东西，怎么做，怎么组合，完全是我们的意愿，完全会达到我们的要求。而我们实施的过程就像在人群中打造一件家具，旁边人来人往，有人观望，有人指点，甚至还有人挑衅和冲撞，说不定还会遇到一匹受惊的马，它闯进来踏翻了你所有的东西，甚至毁坏，所有这些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意外。”
“所以说，再完美的计划都几乎没有用，不管你怎么了解对手，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意外，它都能彻底让你的计划一文都不值。计划永远都是静态的，而事情的走向永远都是动态的，没有人可以准确预料。”
“我们的计划，充其量仅仅是一个大概的方向和目的，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你。你只需要明白目标在哪里，具体怎么做，要如何做，由你自己把握，计划你可以做个参考，能用则用，无用则弃。”
自从和沈老爷有了隔阂后，风九就没有用心听过他一句话，现在，沈老爷说了不少话，风九不得不认真在听，因为所有的不快都是因为这件事，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不然真的会死更多的人。
风九不得不叹服沈老爷的确谋略高人一筹，他并不迷信自己的智慧，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地方在俯视世间的事物，这样的人难怪有如此的成就。
——一个人最有用的智慧是随机应变，谋略仅仅只是一个行进的大致方向。
计划当然也不是没用，比如走哪条路线，要住宿何地，用什么人跟随，乘什么马车，要配用那匹健马，这些都是需要提前计划好的。
风九乘坐得马车就是洛阳城最好的车行制造，马匹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车夫自然是最娴熟的。
唯一让风九不高兴的是，马车里只有两小坛酒，其中一坛还是小铃临时偷偷塞进去的，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省着喝，因为沈老爷吩咐，路途中绝不允许再给风九提供一杯酒。
这也可以理解，因为酒会误事，何况他已经染上了酒瘾，一天没有酒，他就会着急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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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也是人群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这个时候出门自然也是最正常不过。
一辆装扮成沈府女眷出游的马车，驰出了沈府，里面坐得当然不是女眷，是风九。
除了有限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马车里坐得是风九。风九什么时候上的车，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直到他用手拍拍车厢的隔板，说了一声“走”，车夫才醒悟，扬鞭催马而去。
马车前面是两个沈府很普通的随从，他们骑马在前面探路，领着马车徐徐前行。只要是看见的人，还以为是沈府普通的家眷出门，根本没有在意。
直到走出了洛阳城二十里，车夫才挥鞭打马，马车顿时跑了起来，在官道上扬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