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帮手办事果然周全,风九的马车刚到一百里,就有一辆插着小旗的马车停在路边,小旗上写着“万”字。前面的的随从上前和守在马车前的人对过暗号后,风九就带着装有六件宝物的箱子,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住宿的时候,也早已有人安排停当,当风九住进后,立马就有人送进来所需的物品,让他没有出门的需要,最要命的是,连方便的杩子都放在了房里。
这趟差事,简直周到了极顶,也窝囊到了极顶。
这种赶路的方法当然也极快,还没要到两天,就到了京城,再走三十里就可以进入内城。
远远就见一队娶亲的队伍迎面而来,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新郎官一身吉服,笑容满面。身后跟着挑夫喜娘,他们挑着一担担覆着红绸的礼物,还有十几个乐人,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场面好不热闹。
瞬间,风九的马车就到了他们跟前,马车正和这队娶亲的队伍擦肩而过时,忽然一声巨响,车轮断裂,轮子滚到了一旁,拉车的马匹一声长嘶,硬生生被拖拽倒地。
娶亲的队伍受到了惊吓,顿时乱作一团。
无论是哪个新郎官,若是在这个好日子被无端惊扰,一定会很不高兴。里面当然有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男人还好说话些,女人摊上这种人那还不闹翻天。
一个涂脂抹粉的老女人满脸怒容,冲到马车跟前,用力拍打盖着帘子的小窗,大声说道:“车上的人出来出来。”
两个跑在前面的沈府随从,慌忙从前面折回来,跳下马,一个钻进马车里探视,一个不停的作揖打躬,赔笑道:“您老人家消消气,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您有气向小人撒好了。”
老女人圆睁双目,指着随从的鼻子,骂道:“谁是老人家,谁是老人家,我有你妈老吗?”
一个只要还喜欢涂脂抹粉的女人,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老,甚至还觉得自己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有吸引男人的魅力,有人若是说她老,那简直比泼一盆脏水在她身上还让她恼火。随从见她这么泼辣,只能作揖赔笑,不敢说话。
老女人揪着随从的衣袖,说道:“我金三娘年方不过三八,围着转得男人也有三打,你竟然骂我老,你这是存心还是存心。”
随从急忙辩解:“小人说错了话,还望姑娘包涵一二。”
金三娘更怒了,说道:“刚才还是老人家,这一眨眼我变姑娘了,你这么能耐,想让我变大我就变大,想让我变小我就变小,你当你是如来佛祖!”
随从哪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脸涨得通红,吃吃说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金三娘道:“没听到叫金三娘吗?金子的金,一二三的三,老娘的娘。”
随从慌忙说道:“金三娘,我家少爷……”
金三娘道:“你家少爷?我净跟你扯犊子了,叫你家少爷出来,本来今天是我侄儿的好日子,让你们一闹,指不定日后有多晦气,出来,叫他出来。”
风九被摔了个昏头转向,还没缓过神,就听见外面吵成一团。他见沈府的随从钻了进来,说道:“你在这不要出去,看着点,我出去应付。”
金三娘看见风九钻出了马车,就扔下随从,冲到风九面前。其他的人见主事人出来,全都围拢上去,指指戳戳,数落风九的不是。
金三娘打量了一番风九,说道:“哪里来的官爷,架子还不小,冲了我家的喜事,也不赶紧给我们陪个不是,难道要我们向你赔礼道歉?”
世上有一种女人不能招惹,那就是老女人,尤其是嘴茬子利索的老女人。这种女人,不怕羞,不怕闹,不怕事,若是遇上,你算是踩上了狗屎,扯都扯不清。
风九看着金三娘,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我的车子在这出了问题,让新郎官受惊了。如果你们各位有什么损伤,我们愿意加倍赔偿。”
金三娘又上上下下看了一番风九,忽然笑了,说道:“看来官爷挺有钱呀。”
风九道:“怎么啦?”
金三娘突然吼道:“有钱了不起呀!”
风九叹了口气,道:“没钱的人也不一定了不起呀。”
金三娘更生气了,说道:“你这是在气我是吧?”
风九道:“你本来一身上下都是气,还用我的气吗?”
金三娘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这小萝卜头挺能摆伙的吗。”
风九道:“你看今天多好的日子,吹吹打打,欢欢喜喜,本该让新郎官和新娘子早点回家,早入洞房,你在这里啰里啰嗦,耽误了新人的好事多不好。”
金三娘眼珠一转,说道:“你说得也对,反正我们也没有受到损失,也罢,就放过你们。”
听她说得这么大方,好像风九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金三娘又说道:“不过呢,在我们这个地方,这闹喜是犯忌讳的,你需给新郎官冲喜,好让他日后没有霉运。”
风九道:“怎么冲?”
金三娘道:“绕着新郎官放二十六挂鞭炮。”
风九有些为难,说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可我哪来的鞭炮。”
金三娘道:“我们有啊。”
风九道:“好,我依你。”
金三娘顿时眉开眼笑,赶忙从礼箱里取出一大抱缠着红线的鞭炮,交给风九。
风九拿着鞭炮点燃,绕着新郎官放了一大圈才完。
看着他们又要敲锣打鼓走,风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飞身掠进了马车。
掀开车帘,他呆住了。
沈府的随从扑倒在车厢中,他的喉咙已经被割断,鲜血流了一大滩,车里装有宝物的木箱也不见了。
风九一步跨出车厢,跳到了车厢顶上,向四周一看,除了他们这些人,远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看着这些娶亲的队伍,大喝道:“都不要走。”
所有人诧异地看着风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金三娘扭着腰肢走过来,凶巴巴地说道:“怎么啦,难道你还要我们赔你的马车不成。”
风九冷冷道:“我要你们赔命。”
金三娘看着风九满布杀气的脸,有些害怕,说道:“官爷你说什么浑话,你的命不是好好的吗?”
风九冷声道:“你个八婆给我住嘴。”
金三娘一愣,随即就像被人在嘴里喂了一坨屎,脸都气紫了,骂道:“你个小杂种敢骂老娘,你去死吧!”
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狠命朝风九砸去。
风九伸手就接住了砸过来的石块,运力一捏,顿时,那块石头就碎了,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
所有人吓傻了,呆呆看着风九,眼里说不出的惧怕。
有个胆大的,觉得事有蹊跷,就挑开车帘探头朝里面看。他只看了一眼,脸就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车厢,叫道:“死人,这里有个死人!”
听他这么一说,好几个人跑过来看。果然有个人被杀死在里面,就像屠宰后的猪一样,被割断了喉咙,可怕极了。
金三娘还不相信,望了望站在车顶上的风九,一咬牙,一把扯开车帘,睁大眼睛看着里面。
等她看清后,忍不住惊叫一声,撒腿就跑,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本来高高兴兴的喜事,突然遇到这种事情,这些人不知如何是好。
风九站在车顶上,寒着脸说道:“都站成一排,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前面,然后把衣服都脱掉,只留贴身的汗衫。”
金三娘可没这么听话,她跳脚说道:“你凭什么让我们脱衣服?”
风九道:“不脱衣服怎么能证明你们身上没有杀人的刀。”
风九要查得当然不是杀人的刀,那东西随随便便哪个地方都能藏,这时候要查也查不出来,他要查得是六件宝物。那些东西加起来可不少,在衣服里是藏不住的,周围也没有逃走的人,也没有路过的人,杀人夺宝的人也一定就在里面。
这些人见死了人,为了撇清自己,都老老实实把外面的穿着脱掉,只留下贴身的褂子,脚上的鞋也脱了下来,以示清白。
金三娘也不跳了,不叫了,照样脱得只留一个肚兜,就像被剥了壳的玉米。
风九站在高处,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什么也没有,他只有跳下来,逐个检查那些箱笼。
所有打开得箱笼里,除了食盘衣物,红纸被褥,他要找得六件宝物就像土遁了一样,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九还不死心,又反复翻看了几遍,直到所有人都不高兴才罢手。没办法,他只有挨个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和地址,放他们离去。
他前前后后几乎把地上每一寸看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这么一箱东西,简直就像化成了空气,他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杀人夺宝的这个人一定是高手,虽然风九又是和他们讲道理,又是放鞭炮道歉,可他时时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怎么就在他毫无觉察时人被杀了,宝被抢了呢?这简直就是一件奇事,沈老爷若是知道都不会相信。
也许事情并不复杂,只是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地方,可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想不出来。
整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好好的马车怎么会出事呢?即就是马车是意外,可这劫宝的人为什么偏巧就赶上了呢?要说没有预谋,随便拉个庄稼汉来问,他也不会相信。
不管是沈老爷还是风九,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宝物竟然会被人劫走,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个环节,真的是再严谨的计划,只要是出一点点纰漏,就变得毫无用处。
风九又站在马车上,向四周和远处看了很久,然后跳下马车,解开套在马车上的马匹,向京城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