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一落千丈,岩边寒潭薄雾层层,我和苍吾站在赋怀渊侧身,时光静默。
“月儿在唤我。”
赋怀渊低垂喃喃一声,随意抓起岸边的白衫,罩到半祼的身上,急急飞身走远。
我愤愤跺脚:“他娘的!老娘在这里陪你受寒冻之苦,你一醒就惦念着你那小若木灵,信不信老娘一剑戳死你!”越说越气,指着赋怀渊离去的背影,吼道,“老赋,你没良心,老娘委屈。”
苍吾冷冷瞧我一眼,幽幽道:“你他娘的吼个屁啊,若木不就是你么。”
“老娘爱吼爱矫情,关你屁事,滚边儿玩去。”
“谢天谢地。老子走了,真走了……”
“回来!”
“……”
“你就让老娘发泄下不行啊!”
“我搞不懂你们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帝尊这样紧张若木灵,不好么?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帝尊爱你你不开心么?”
我吸了吸鼻子,满腔酸楚,“老娘心疼他。”
“不懂……”
“你是公兽,当然不懂人心。走走走,去找他们啊!真是啰嗦。”
摇摇晃晃飞回了藤蔓之上,若木哭得嘶心裂肺,赋怀渊惊慌失措地用衣衫为她脸泪。玉藻粉衫摇曳,立于一旁,垂着眸子,辩不清喜色。
苍吾蹭到若木脚边,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衣衫。
“苍吾,我也令你担心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进入锁天塔的。”
“锁天塔!”
“呀?你终于学会说话啦?”
赋怀渊冷冷瞧了苍吾一眼,苍吾“啊呜”一声,屁滚尿流地逃了。我扶额,回头定要将苍吾的毛全拔光。关键时刻说漏了嘴,老娘还怎么问出锁天锁的事情?——若木进了锁天塔,又平安无事地回来,是因为什么?
“呜呜呜……师父,月儿不是有意的,月儿只是想进去看看,雪世哥哥不在,我就将塔偷了出来……我……”
若木趴在赋怀渊的胸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玉藻抬头,望着赋怀渊一颗一颗滴泪。我飘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眸子瞧。目光闪烁,不是什么好人,这泪定然做戏。
赋怀渊抚了抚若木的发,撇了玉藻一眼,淡淡道:“此地留不住你,你回去罢。”
“帝尊……”玉藻慌忙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求帝尊手下留情。玉藻……玉藻日后再也不敢带姐姐去找长生上神了。”
若木泪眼朦胧地去扶玉藻起来,玉藻不敢动,仍然跪着磕头让赋怀渊饶命,若木无法,只得双膝一弯,也跪了下来:“师父,锁天塔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玉藻和长生哥哥的事,你不要责怪他们了。——啊,那个,我没有将长生哥哥卷入此事中来啊——师父,好师父,月儿喜欢师父,锁天塔内有能驱散师父天寒煞气的丹药,我已经偷出来了呢……师父你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再说,我现在不是已经平平安安出来了嘛,你莫要再责罚月儿了好不好?”话至此,眼泪流得更凶。大片大片,沾湿赋怀渊的白袍广袖。
我额上青盘暴跳。
老娘年轻的时候,怎么是这副德性?太没出息了!
“月儿,我早便知锁天塔内有去天寒煞气的丹药,可是锁天塔乃盘古身殒之指骨所化,坚不可摧,若不是有雪世的石钥,便需要受天雷责刑。你怎可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师父,月儿以后都听你的,我莫要再生气了嘛。”
“嗯。”
“耶!师父最好了!师父,那玉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喝声传出,赋怀渊冷冷拔出腰迹伏灵剑,剑尖直抵玉藻眉心。剑身上白色的灵光不停地明灭,泛着阴冷的光,玉藻大惊,艳丽的小脸刹时白了。
光瞧赋怀渊这招气势,便晓得玉藻此次在劫难逃。
老娘心甚喜!玉藻,你也有今天。
如果不是她唆使若木,若木也不会有那个胆子去偷雪世的锁天塔,更不会进塔去取治赋怀渊天寒煞气的丹药。
苍吾不知何时偷偷遛了回来,拉住我的衣角,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有话同我讲,于是虚空给了玉藻一巴掌,同苍吾行到别处。“苍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还等着看玉藻好戏呢。”
“喂,你他娘的请文明用语!老子好不容易才探听到,雪世给了若木一把石钥,他娘的,你知道雪世的石钥是打哪儿来的么?”
“哪儿来的?”
“这天地间,莫论人、仙、鬼、神,其心只有三瓣。石钥是雪世的一瓣心。”
“他娘的!雪世会将自己的一瓣心送给若木出锁天塔?”
“嗯。”
“莫要逗老娘。”
“不信算了。”苍吾一脸怒意,在我腕间咬了一口,掉头便走了。我在原地怔了怔,笑笑,真是只傻狗!雪世可是冷面无情的紫微上神,怎么会取出一瓣心脏来送给一个小姑娘?不可能,不可能!
回到藤蔓之上,玉藻跪着,右手高高抬起,臂上血肉模糊。赋怀渊锐利地盯着玉藻的一举一动,执伏灵剑将她手臂上的肉挖下来。若木被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如一只受惊了的小鹿。
我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啊,赋怀渊真的是在剥玉藻的皮肉。
玉藻花灵的血肉能驱蓇蓉毒,如此说来,赋怀渊是打算同若木成亲,并生孩子了?
粥粥?
他们的孩子是粥粥!不!是我们。
我和赋怀渊的儿子,粥粥,竟然是用玉藻的血肉换来的。
思及此,我顿觉心中血气上涌,两眼泛花,摇摇晃晃几下,仰头栽倒在了藤蔓之中。
迷迷糊糊醒来,身处一处暖房内,房内桌椅上皆盖着大红锦锻。大大的喜字贴在屋子正中央的那面墙上,墙下一方几案,上供有荷花与莲子。玉钩挂帐,红烛摇曳,一派喜庆。
“师父,月儿好开心,终于成为师娘了。”一身大红嫁衣的若木被赋怀渊搀着,自屋外而进,龙凤吉祥的盖头被掀至一旁,若木脸上的喜悦暖赋怀渊的眉脸。“师父,虽然你依我所言,将五百年的修为渡给了玉藻,并允我将血肉也喂给玉藻吃了,可是玉藻以血肉为我治好了蓇蓉之毒,我们还是应该感激她的。”
“你的血肉乃天地之精魂,哪是她如此邪恶之花可比拟的?”
“师父!你再说玉藻的坏话,我便不理你了,哼!在这盘古灵墟中,玉藻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虽然只陪了我短短数月,可是我瞧她本性并不坏——小花灵也是灵啊,你们莫要再以己出身高贵而损他人之尊。”
我点头赞同若木的话。
这一回,赋怀渊委实做得太过份了些。纵然我不喜欢玉藻,可是赋怀渊以剑挖肉的行为令人胆寒。
赋怀渊拥若木在宽大的床边坐下,低眉耳语,若木脸边红霞飞髻。
我坐到地上,托腮,仔细瞧着。赋怀渊在床上的功夫,应也如他的仙术一般好吧。我此时只是一缕魂魄,附身不到若木身上,感知不到她的一切,不然的话,也能好好享受一番,和赋怀渊共赴巫山去雨。哎呀呀,真是刺激。
“嗷呜呜……”
我正瞧赋怀渊为若木褪去外衣,鼻腔内血气上涌,苍吾不合时宜的惊叫声突地传入耳中,我被吓得不轻,但见苍吾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扑进我怀里。我将他随手一扔,继续去观床上一段绮丽风光。
“呜呜……”
苍吾不死心地爬起来,扯我的衣服。
无奈,我只好放弃这洞房花烛夜的美景,同一只臭狗走出屋外。一出来,我惊得半天不得言语。
玉镜照在头顶,已是子夜。
赋怀渊与若木的新房建在蓇蓉湖的边上,而本因生长在此地的万里藤蔓,却一根也瞧不见。屋子周围浅草没没,一路延伸至远方。
他们为了成亲能有个住处,竟将万里藤蔓全部都拔光了?
彪悍的神仙家族!
苍吾双眼一瞪,翻了个白眼:“老子躲在那里已经躲了一整天,你还看得起劲!这三个月你他娘的跑哪里去了?”
我揉揉鼻子:“那日看到赋怀渊割玉藻的肉,我一时气躁,就昏倒了。醒来就是这里。”顿了顿,“苍吾,我错过了他们成亲,你可知有何事发生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盘古灵墟啊?”
“你还关心出去呢!先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怎么回事?”
“帝尊联合四方上神骗取若木的信任,只要若木失了处子之身,她体内的灵力便会被封印住,届时他们就会杀若木而取万神图。”
“之前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因为开始若木还未完全信任他们,贸然动手,他们四人联手都不是若木的对手。哎呀,不能跟你多说了,你赶紧去阻止帝尊吧。”
“听你这口吻,怎么越来越不尊重老赋了?”
“老子起先不晓得老子是上古神兽,与天地同生同灭,老子应该也是在这盘古灵墟被散了记忆。——你他娘的想啊,老子既然是与天地同生同灭,自然是与帝尊平起平坐的啊。——咦,你还不去?”
“我除了能抢你的吃食,还碰过这些任何一样东西么?”
“倒是……诶不对!十八年前你不是为若木煮了一锅粥么?那锅粥味道极好,馋得老子三天不想吃别的东西……”似是反应过来话走偏了,怒了,吼道,“你他娘的也太笨了,你心里着急的时候,不是可以碰东西的么?”
十八载!整整十八载啊!老娘现在才搞明白其中道理!
拼了全力一头冲进新房,往暖帐中的二人身上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