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玮疑惑的回头,见知府门外一侧的柳树下,百里清如正吃力的搀扶着祁承璟,满头大汗的朝着齐玮不停的招手,一旁还诡异的蹲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小猴子。
齐玮顿时激动的奔了过去,跑到祁承璟身边,激动的喊道:“主子!”
百里清如将祁承璟小心翼翼的覆上了齐玮的背,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急迫道:“快些带王爷进府,此地不宜久留!”
齐玮谨慎的点了点头,又喊了一名守门的小将过来,搀着几近脱力的百里清如,忙忙的进了府内。
早有医正得了吩咐,急匆匆的进了屋,走上来就要行礼,却被百里清如一把拦住,道:“医正大人,您快先替王爷看诊吧。”
那医正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只走到床榻边,神色凝重的探向了祁承璟的脉搏。
百里清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早上的时候,祁承璟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执意要先回来。出了叶家地道的时候,他已然力竭,神智也开始重新不清醒了起来。百里清如这才不顾街上人声鼎沸,强撑着气力将他拖回了知府门口,还好这一路都平安无事。
想着,百里清如还是有些后怕。她就是在赌,赌那一把药对陆子墨起了作用,也赌那一把剑的确对陆子墨造成了伤害,所以他们现在无暇在城中布置人手。如今,她赌对了。
“回王妃,王爷他伤势颇重,好在之前服用了护心的药物,这才留了一命。老夫这就开些药物,只是,这命是保住了,后续会如何,老夫目前也不敢妄自定夺。”说着,这医正又走到桌案之前,挥毫写下药方,复又道:“王妃,您将手伸出来,老夫为您看下。”
百里清如依言将手伸过去,却见那医正将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半晌方道:“王妃,您可感觉有何不妥?”
百里清如摇了摇头,道:“身上都是疼的,倒也说不上来哪里特别难受,怎么了?”
“唔,王妃可知,你如今怀胎已然一月有余了。”医正捋了捋胡子,不带一丝波澜的说出这个消息。
闻言,百里清如顿时显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其间还带着遮掩不住的喜。这医正竟然说,她有了身孕?!
她这具身体底子极为差劲,平日里月信都是极为不准的,这次在青城,又被接连来的事情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是以也未曾太过在意。如今想来,这月事的确是许久没来了,难道竟然是因为这腹中有了一个小生命了么。
她有孩子了?她和祁承璟的孩子,多么玄而又玄的一个词。在她措不及防的时候到来,为她这满是苍凉的世界内增添另一抹的欣喜。
只是,医正接下来的话,却将她顿时打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余地。
“不过,王妃先是服用瘟疫的药物,继而又受了这般的伤势,这孩子虽然还在母体,可是却有滑胎的迹象。王妃,恕老夫直言,这孩子……留不得。”
这世界上,最猝不及防的便是这两个字“不过”。
当你以为自己掉落万丈深渊的时候,一个不过,便可以告诉你下一个生的转机。可是同样,当你以为自己此刻身处九重天的时候,不过二字,同样可以使你顿时跌落九幽地狱。
百里清如只觉得白日里一道滚雷在头顶炸开,将她整个脑子都震慑的一片空白。
这医正的话,给了她一个希望,却又霎时将这希望的种子扼杀在摇篮之中。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孩子是要不得的。
其实,便是这太医不说,百里清如也明白这个道理。前世里,孕妇便是禁用药物的,因为会对孩子造成畸形甚至是胎死腹中。而这些时日,因着瘟疫之事,她服用了至阴至寒的药物,且加上昨日从悬崖之上跌落,这孩子保住的希望怕不到万分之一。
可是,这叫她怎么甘心!
这是她和祁承璟的孩子,这是她来到这异世之中得到的第一个礼物,便要她就此割舍么!
她做不到。前世里她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她自认无愧于心。而如今,这报应便是来了么。
百里清如有些颓然的挥了挥手,道:“医正,你先去歇息吧,我累了,要先休息一会儿。”
那医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有不赞成之色,良久方才道:“如此,臣便先告退了,王妃好好休息。”
说完,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齐玮早先便拿了祁承璟的药方出去了,屋里一时便只剩下了她和床上的祁承璟。
百里清如有些神色迷茫的坐在桌案之前,望了眼窗外沉沉西坠的日头,一时竟有些恍惚。
有敲门声传来,叶涟漪的声音随之响起:“清姐姐,你在么?”
良久,百里清如方才抬起眼眸,带着深深的无助与苍凉,道:“涟漪,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恩,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清姐姐你好好休息吧。”闻言,叶涟漪也不多纠缠,只说了这句话后,便缓缓走开。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百里清如终于忍不住,轻声的抽噎了起来。
祁承璟的伤势颇重,此刻在床上昏迷不醒,百里清如便是连着伤心,也需念着祁承璟此刻的伤,不敢太过表露。只是,今日之事却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压垮了她的防线,令她几欲崩溃。
有小猴子的声音响起,百里清如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却见小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此时正蹲在她的身边,一双眼内满是水漉漉的望着她。
百里清如一把将小猴子搂过来,抱着无声的吸气。
日头渐渐没入了东海之中,灼灼日光也被月影清辉所代替。百里清如终于支撑不住,趴在软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祁承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天之后了。
相较于这青城的一团乱,祁承璟可谓是睡得相当之好。
青城的百姓们本就是听到了风言风语,有些想要闹将起来的意思,百里清如以王妃的身份登临城楼,向百姓们言之凿凿,言明祁承璟只是受了瘟疫之苦,在府内调养,又列举居心叵测之人三大罪状,倒是引得百姓们对她分分信服,便不再城门聚集。
齐玮对百里清如倒是真心的敬佩了起来,见这四周的民众逐渐散开,走到百里清如身边,道:“多亏了王妃啊。”
百里清如笑了一笑,这些民众无非是担忧自己的性命问题,且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人在起哄。刚才她站在登高之处,已然锁定了几个人,早已命齐玮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她前世里便是做惯这些的,此时做起来不过是信手拈来,却叫齐玮对百里清如的佩服之情更多了一分,也越加的觉得这个王妃与自家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二人正说着,便见一个小侍卫跑到百里清如身边,回禀道:“王妃,叶姑娘说,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闻言,百里清如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说着,又看向齐玮道:“这里的善后之事就麻烦齐大人了,我先走一步。”
齐玮应道:“好。”百里清如便匆匆的赶回了府内。
叶涟漪正端坐在房中,她身边的床榻上,趴着一位只着中衣的女子,身上的中衣也被褪到了腰间。而她的背上,密密麻麻的扎着数十根明晃晃的银针,乍一看,却是分外的吓人。
虽然是冬日的天,可女子的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的汗,连带着头顶都冒起了诡异的热气。
叶涟漪却恍若未闻,只将眉头紧紧地锁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百里清如进门的时候,便是见到这样的一副模样。她快步走过去,看了眼床上昏睡着的魅霜,低声问道:“涟漪,可是有结果了?”
见到百里清如到来,叶涟漪站起身,道:“清姐姐,你来了。你来看。”说着,叶涟漪走到床前,径自将魅霜的右臂抬起来,指给百里清如看。
百里清如顺着叶涟漪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魅霜的右臂上赫然有一片黑色的印记,仿佛胎记一般。只是,那上面却还隐隐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叶涟漪伸出青葱根一般的指头冲着那个突起摁了下去,便见那突起突然变大了起来,内中渐渐地显现出一只粗短的虫子模样,在里面顺着血管来回游走,霎是恶心。
百里清如看的一阵毛骨悚然,前世里的东西,大多以高科技为主,便是取人性命也在转瞬之间,哪曾见过如此渗人之物。她一时有些看不下去,索性转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叶涟漪倒是对此很淡定,回答道:“这是噬心蛊,传说是以苗疆最毒的花喂养出来的一种蛊。蛊虫分为子母二只,食下子蛊,便会听由母蛊之人所掌控,且不死不休。平常与正常人无异,唯有母蛊召唤之时,方才会驶去神智。”
叶涟漪顿了顿,方才道:“只是,噬心蛊的毒性太过强烈,寻常人都承受不得,服下此蛊多活不过三年,是以才有这个名字。其含义乃是,噬身、噬骨、终而,噬心。”
百里清如闻言,神色一顿,顿时追问道:“那,可有救治之法?”不管魅霜平日里如何,她终究是祁承璟手下的一个精兵强将,祁承璟必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手下因为这等事情牺牲掉的。
熟料,叶涟漪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这个蛊太过毒辣,听娘亲说,便是苗疆,也将这个巫蛊之术列为禁术,连修炼都不允许,我又怎么知道破解之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