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柔一道回了锦墨居,韩暮华回净房换了一身家常的杏黄色的素面褙子,又把身上的首饰卸了些,这才浑身松快的出来。老夫人喜欢她华服锦衣,但是韩暮华却爱素净,每次从懿祥阁回来她都要换身舒适的衣裳,妙函她们也早就适应了她这个习惯。
让小丫鬟泡了茶来吃,又上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韩暮华这才坐下来。
韩柔小心的观察着她的举动,记下她的嗜好,这才弯眼笑着开口,“五妹妹这院子真是精致美丽,与我第一次来的景致决然不同,当真是四时四景。”
站在一边侍立的妙珍撅了撅嘴,谁的院子不是什么季节什么景色,难道一年四季还都一个样儿不成,这个韩柔想巴结小姐就巴结,有必要说这样的好话吗,妙珍越看越不顺眼。
韩暮华放下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盏,淡淡一笑,“这都是祖母抬爱,我也就坐享其成罢了。”
两人望着窗外的斑竹又说了一番,韩柔纤细的眉头轻轻一蹙,瞥眼看了看周围,瞧着韩暮华欲言又止。
韩暮华心中想笑,但是脸上表情不变,挥了挥手让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们都下去了,“这里没有外人,柔姐姐有什么不妨直说。”
韩柔松动了眉头,“五妹妹,曹国公府也有这么一丛斑竹,比你这的年月久,范围大了很多。”
韩暮华挑了挑眉,没想到韩柔会提及曹国公府。
韩柔见她有了兴趣,心里多少有了底,“曹国公喜欢斑竹,曹国公府二姨娘正是因此投其所好攀附成功,曹国公夫妇鹣鲽情深,可是他却更加信任三姨娘。曹国公府的大奶奶金氏八面玲珑,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但是夫君常年在外,她至今都无所出,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禁忌……”
韩柔边说边看韩暮华的脸色,见她由吃惊转为平静,最后又露出一点点满意来,她终于知道她这手没有白做。
她还真是小看韩柔了,这些秘辛打听起来不但费时费力更加浪费钱财,不可否认,这些正是目前韩暮华最想要知道的消息,她也曾经拜托过妙函去打听,但是触及曹国公府,妙函也是无能为力。
“柔姐姐心思缜密,暮华佩服,不过,柔姐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韩暮华笑着看向韩柔,明明一张娇颜却透着森森的寒意,让韩柔不敢大意。
韩柔很谦逊,“五妹妹,我比你虚长两岁,当你一声姐姐,只是想给妹妹提点些而已。”
韩柔不骄不躁,明明带有目的却不急着点明,懂的忍耐,韩暮华很满意。韩柔不像韩暮欣那样骄纵,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想夏彤那么急躁,空有美貌没有智慧,以后把韩柔带在身边,够李濂那小子喝一壶的。
“柔姐姐的愿望暮华会记在心上的。”韩暮华摩挲着杯盏不动声色道。
坐在旁边一直忐忑不安的韩柔却欣喜若狂,韩暮华这话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同意她做她陪嫁的滕妾,跟着她一起嫁入曹国公府,黯淡的前途瞬间就充满光明,韩柔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
但是这个时候她要忍住,压下内心的狂喜,韩柔温切关心道,“听闻五妹妹以前身边服侍的贴身大丫鬟这两日要出嫁,我这里也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这只镯子就权当是给那丫头的贺礼。”
韩柔从贴身的丫鬟想南手上接过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放在了身前的小几上。
想南原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现在和一个叫想北的丫鬟被派到韩柔身边服侍。
韩暮华目光从想南身上一掠而过,而后落在木匣子上,韩柔青葱玉指轻轻地捻开小锁,打开紫檀木的小匣子,有幽幽的玉兰花香飘出来,里面铺满的红色水绸间躺着一只鎏金掐丝点翠镯子,烛光一照,颇为闪亮。
材质倒是十足,不过样子太过老式了,但是比起那日在懿祥阁里韩柔送给小韩风的项圈贵重许多。
韩暮华眼睛只是一瞥,就让妙珍接了木匣子,她目光清湛,根本就没有丝毫所动,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都各个镇定如初,韩柔哪里知道,就光是韩暮华让徐嬷嬷替瑞雪打的那些首饰都比她这个镯子要好看名贵的多。
韩柔眼里有一丝泄气,虽然早就猜到韩暮华的眼光,但是她真的是拿不出更加贵重的了。
她涩涩的开口,“有些寒酸,还请五妹妹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我身边的丫鬟出嫁还要让柔姐姐破费,倒是我愧疚了。”
不知不觉夜色四起,韩柔此行目的达到,忙说了句“叨扰了”就告辞了。
韩暮华让徐嬷嬷送送。
夜色朦胧的小道上还洋溢着春花清甜的香气,韩柔的心里却五味杂陈,方才韩暮华不为所动的目光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到了别人面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好似摆在韩暮华面前的就是一块平常的银锭子,瞬间就让她自惭形秽。
韩柔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明月周围漂浮一层晦涩的乌云,纯白的被污秽污染,就像她的心一样。
看来这次韩国公府是来对了,用不了多久,在她的谋划下,她也能像韩暮华那样华衣美食,富贵奢华。
送走了韩柔,进了内室,徐嬷嬷直接就把屋里的丫鬟们都遣了出去,拉了韩暮华的手就道:“我的小姐,你怎么这么糊涂,这韩柔一看就是贪心不足,阴险诡诈的,你怎么能同意让她陪嫁。”
韩暮华一怔,没想到徐嬷嬷会这么说,她安抚的朝着徐嬷嬷一笑,“嬷嬷,我都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选了她。”
“小姐要是担心子嗣,到时候嫁到了曹国公府,等个一两年,让妙函妙珍做通房老奴都没有意见,她们都一心向你,但是这个韩柔,以后如果爬到了小姐头上,可怎么办。”
韩柔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女子,娇小玲珑、温言轻语而且还颇有心机,徐嬷嬷真的害怕她以后占了李濂的独宠,妾大压妻。
韩暮华笑了一声,凭韩柔的能耐,她还有制伏她的把握,在她手里,韩柔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嬷嬷,我的婚事是圣上亲赐的,有谁敢亏待我,您就别担心了,我自有打算,再说,您跟着我去曹国公府,到时候,有您看着,她还能翻出花儿不成?”
韩暮华这么说,徐嬷嬷才放下二分心,她从小就是徐嬷嬷照顾,徐嬷嬷对她的性格很了解。韩暮华其实是个非常自我和独立的人,从不过分依赖别人,即便现在老夫人极其宠爱她,她也并没有因为这份宠爱而要求更多。
想想也是,到时候她跟着去曹国公府,韩柔就算是贵为滕妾,也只是个妾室,有她帮忙留心,定不会让韩暮华吃亏。
徐嬷嬷不再劝,亲自伺候韩暮华洗漱,看着她进入梦乡。
黑甜睡梦中,有徐嬷嬷温暖的手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睡的很安心。
时间过的很快,韩暮华的婚事一切不用她操心,有世子夫人和老夫人,曹国公府也很慎重,尽管老夫人不喜这门亲事,但是盛京两大望门联姻,整个盛京都看着呢,何况她更加不愿意亏待韩暮华。
以后是韩暮华嫁进曹国公府,这时候两家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经后吃苦连累的是韩暮华,老夫人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叮嘱了家人,打起精神应付曹国公府。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五,不知道是韩国公府哪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家里姑娘的及笄礼都不兴大办,所以老夫人也没请外人。
韩暮欣与韩暮华同一天出生,这日,老夫人在懿祥阁一人赏了一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韩暮华的父亲韩凛,母亲和煦长公主和三夫人做主,正宾由世子夫人担任,有司是二夫人,赞者是杜国公夫人。
剩下来观礼的也就只有小姑奶奶韩从蓉和国公府里的女眷。
礼成之后,韩暮华带着老夫人赏的那只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粉面桃腮,丽姿天成,跪在面前的蒲团上拜谢父母恩情,老夫人越看越喜欢。
三夫人眼睛直直盯着韩暮华,眼眶里有水光闪动,韩暮华的眼睛与三夫人很像,都是一双杏水眸,波光潋滟,一眨起来灵动不已。
三拜礼后,三夫人伸手就要扶韩暮华起来,和煦长公主却刻意的一挡,抢在了她的前面,扶住了韩暮华的手,笑眯眯的道:“我们暮华终于成大姑娘了,瞧瞧这模样,这身段,那日,本宫与毅勇侯夫人闲谈,她还说这孩子和本宫年轻的时候有一两分相像,看来啊,暮华注定要做我的闺女。”
和煦长公主说完后挑衅地望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心脏顿时痛如绞割,全身僵硬,暮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
韩暮华何尝听不出长公主话里排挤,瞥了三夫人一眼,心中隐隐不忍,可是随即又骇然,长公主话里处处针对三夫人,而且故意用“毅勇侯夫人的话”刺激她,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