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独自立在赛场内的松田见一时没了对手,已有些焦躁。这一阵轮番上去同他比试的有夏侯小虫、祝醒与聂小堂,但皆是吃亏在手中的兵刃上。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不是折为两截就是被磕击出了缺口。
冈底斯刀客见在座的众刀客皆已默不作声,瞥一眼抛在脚下的一截断刀又抓起另一把钢刀,对身旁的闽南刀客忿忿地道:“是何人想出这么个烂规矩?!兵刃不行就得服输退下场来?若是我这把钢刀仍是不顶事,难道我就……”
闽南刀客摇头劝阻道:“没用的,这样你就全输,还会被赶出赛场。”
冈底斯刀客哪里肯听?只见他手中的钢刀一扬便跳将上前,见松田手中仍是那把胜了多人的东洋刀,肩背后还插有一柄看似不错的钢刀。冈底斯刀客纵步跳至松田面前,也不搭话立马就与他交起手来。
冈底斯刀客的武功刀法本就了得,对自己备用的这把兵刃心头也有些数。只见他两人的身形来往进退蹦窜起伏,手里的钢刀上下翻飞,两把兵刃发出响亮的磕击声。交手不过十余个回合,已看出双方的武功不分上下。
冈底斯刀客一时斗得兴起倏地飞身至半空,松田也颇为迅捷,只见他钢刀横举身形朝上一伸硬生生地迎上去。
四周一派安静,只有场内两人交手过招的响声。众看客一个个全神贯注,不知冈底斯刀客换过的这把钢刀能否敌住东洋刀?
此刻冈底斯刀客已瞅得真切,只见他左手朝右一摆变作双手握刀,将兵刃翻转为刀刃朝上刀背向下,对着松田上扬的东洋刀狠狠击下。听得‘咣铛!’一声响有火花飞溅而出,众人定睛看时,东洋刀中间一段刀刃缺了豌豆大小的一块。
冈底斯刀客大声喝道:“什么破玩意?将你身上的那把钢刀也使出来吧!”
这松田也被对方的兵刃镇得吃了一惊,我得当心了,看来这华夏人的兵刃还犹如其武功一样有些神秘莫测呢!要知这把东洋刀也是有名的兵器,据说是由龙马飞腾传下来的。
“以你这刀背来对我的刀刃,就算顶事么?”松田嘴里发出不满声,他岂肯辱没这把可谓‘身经百战’毫无伤损的名刀?冈底斯刀客心下哼声,以为我这刀还是不济?手腕一翻以刀刃迎去。这还差不多!松田把头一点,集中力道朝对方连连砍挡过去。
又是一阵的‘叮叮铛铛!’,看客中眼尖的已瞧见双方的兵刃刃口皆出现大小不一的缺口,尤其松田手里的那把东洋刀刀刃已经惨不忍睹。
松田忽地退后数步叫一声慢着!速将东洋刀插回肩背后换过那把单刀在手。
果然,本是势均力敌的双方因了兵刃的差异马上就分出了雌雄。复又交手不过十余合,冈底斯刀客手里的兵刃就变成锯齿一般。他焦躁起来,双脚往地上一蹬虎地一下纵身而起,双手握刀劈砍过去……
松田见对方来势迅猛,便双手紧握单刀腰部发力力贯臂膊迎向来刀,铛!十分清脆的一声响,其中一柄钢刀的前半截刀身飞向了半空……众人瞧见冈底斯刀客手里的兵刃仅剩余下半截。冈底斯刀客看看自己的手里,再一瞧对方,只得满肚子气恼地退下赛场。
先前折损了兵刃的赤峰刀客和贡嘎刀客一直不服气,此时二人分别借过同伴带来的好刀,又一前一后上去同松田比试,结果仍是输在了兵刃上。始终占着上风的松田脸上不但看不到丝毫的笑意,反而愈发显出一副忧郁的样子。众人当然不知,他是被华夏人的宝刀所折服,为自己的东洋刀而失落。
“瞧!二哥你恐怕是得意了呢,因了你的铁匠手艺好替这个东洋小子长了威风?”夏侯小虫瞧了洪匡一眼,有些忿然地对庞蒡道,“我看洪二哥是只顾卖刀赚钱,好歹也不分了?”
你们瞧我得意了么?心头本就十分纠结的洪铁匠被三弟一阵奚落,一时难作分辨,嘀咕道:“我何时要帮他?人家出钱买刀有何不可。原本要替你两个都锻制一把单刀的,你两个却又推辞不要。再说我瞧这个东洋人也不像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倭寇,我这个当铁匠的锻造出的兵刃难道偏就不能卖给他?”
庞蒡只得劝解道:“别再埋怨你二哥啦,他也不认得此人是个东洋刀客,何况——赛场上总归还是能看出武功的高下。”但心下在嘀咕,再说我瞧他换上的钢刀不像是东洋刀——未必就是老二他锻造的?
众刀客心下十分不爽,闽南刀客对汉中刀客低声道:“这个东洋人凭他手中的好刀占了上风,看样子是没咱们的戏了。”
齐鲁刀客哼声道:“没啥,咱本就没想要通过这次论刀赛刀就弄顶官帽儿来戴。”
松田此刻已拒绝再与其他刀客比试,他指名要等那个叫南宫旭的上场,见他在场内向众人拱手道:“我并非是来夺取名次的,在场的各位刀客朋友的武功在我松田之上的不止一两个,只是手中的兵刃差了些。记得那位蒋大人方才提过,那个叫南宫的不一般——我决定要等着他来一决高下,也算检验了我的武功——”
松田没提兵刃二字,他心下对手里的刀生出复杂的感觉,没想到会在跑马山上购得这把宝刀,虽是几乎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银钱也很值!可惜,如此稀罕的宝刀却不是我日不落帝国锻造的。
“什么南宫北宫的一边去吧,空了吹!他未必就有多高的武功多厉害的兵刃?分明就是没胆子来做最后的决赛!”有刀客开始不耐烦起来,有的在向松田发出挑衅的话语,有的抱怨那个叫南宫的小子拖拖拉拉不守时,更有人发出大声的不满,抱怨洪铁匠卖给了东洋刀客一把难得的好刀。
听见这话语的洪匡更是呆立在那里,耳朵里传入众人的议论。我洪铁匠咋这么倒霉?他先是睁大眼睛,像是瞧不太清楚又揉了揉眼,觉得松田手里的那柄单刀不像是自己锻造的。
“哼!咱们走南闯北也见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比武擂台,没见过甚么以兵刃取胜的赛事!甚么玩意?”汉中刀客很有些愤愤地,还在瞧着手里那把先前看去不错的单刀,此时的刃口处已出现了好几个缺口。
贡嘎刀客道:“也难怪,中原有句俗话说是要想把事情做得好就得先要——原话叫、叫什么来着?”
“是有这么一句话,叫‘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昆仑刀客微微一笑。
川江刀客瞧一瞧手里那把刃口已经残缺的单刀,苦笑道:“哎!我一位当过木匠的师父是这么说过,我也只能怪自个儿,也真是手里的家伙不顶事。”
齐鲁刀客道:“是有些道理,武功与兵刃缺一不可,兄弟没听说过人刀合一?”
旁边有人插嘴道:“没错,论刀者,即是论兵器之意。双方实力相当,即便是绝顶高手离了好兵器也必是难以取胜的……想当年那洋人的铁船火炮——到如今越发的厉害,以他们的火炮洋铳与咱们手里的刀剑相对决……其结果可想而知。”
众刀客扭头看时,说话的是那位头戴缎面瓜皮帽身穿皮袍的老者。众人闻其言说一时哑口无言。记起他曾滔滔不绝地评论过一番刀具兵刃,还有个同他一起来凑闹热也是颇有议论的老叫花怎么不见?
你这老者是咋地?休得长洋夷的志气灭咱大清人的威风!有人气愤着嚷出前几个字来后面的嗓音却就低下去了,毕竟自知底气不足。半晌,方又有一人低声嘀咕起来,哼!那些洋夷如若一个个拉出来刀对刀剑对剑地厮杀,老子使出家传刀法一人起码要对付他三五个!
洪匡当然希望这把所向披靡的兵刃就是出自自己之手,却又希望使这刀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弟兄,即使是在其他人手里也比这个东洋刀客用来逞强好得多。就在有人发出讥笑声时,又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东洋刀客要等的对手到啦!
众人定睛看时,却见一名模样俊朗的少年轻身一纵便异常迅捷地站立到松田的面前。当看清此人除了手里握有一柄钢刀,肩背后还插有一柄长剑。有人小声笑道,又来一个卖兵器的。
已将单刀插回肩背后松田略为一愣,因见对方并非是他想对决的南宫旭,道声这位朋友我见过你的。见对方并不吭声,松田就拔出了腰间的东洋刀,对方叫一声来吧!明显强劲的来势让松田不可有丝毫的犹豫,手里的钢刀一扬迎了上去。
这位少年正是刚去见过秦文彪将军的秦耀宗,心头有些不爽是因了叔父刚才的话语。秦文彪的口气明显带有责怪他的意思,当时帐篷内只有他二人。
“近日为何总看不见你的影子,我带来的手下人是不少,你也还是得效点力。莫非你是嫌当叔叔的分给你的银钱少!”
秦文彪见这侄子没吭声,接着又道:“既非如此,那么就是因没能像你武哥一样弄个官职?如果是因了这,那好办得很嘛!先前可是你自己表示不愿的。”
秦文彪呵呵一笑,将立在帐外的秦武与蒋横顺唤进来,当着他三人的面接着道,“朝廷早有明示,举贤不避亲嘛!只要侄儿有替朝廷效力的意愿,叔叔我便能保举你……我秦文彪的子侄亲随,要干商贾的我都给了便利,若是赚够了银钱后又想进入仕途弄个官职,也是我一两句话的事。”
是的是的!将军大人所说极是。秦武和蒋横顺二人连连附和点头,他二人看出秦耀宗似乎明显怀有心事。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的秦耀宗不置可否地把头微微一扬,朝秦文彪靠近两步,附耳低声道:“叔叔你就不该瞒着我。”
“瞒你了甚么?!”秦文彪已微皱眉头面有愠色,发出的语气虽是低沉却显出强硬和不满,耀宗这娃娃是咋回事,竟用这等口气对我说话?。
“本以为替叔叔护送点枪械也没啥,可侄儿却一点也不知晓,我从云贵一带收购的药材和替叔父运送的印茶,在商包里十有**都夹藏有鸦片,并且量还不少。”
“叔叔我是在护着你!”秦文彪又是呵呵一笑,接着微微摇头捻一捻项下胡须,朝立在靠近帐篷门处的秦武和蒋横顺二人瞧一眼,“好啦,好啦!你该干啥就去干啥,赛事快要结束了你不去赛赛?别在这儿——”
秦蒋二人当然没能听清他俩的话语,却也跟着傻笑。秦耀宗心下烦闷,就不再多说,只是提高嗓音道:“我去会会那个东洋刀客,你们瞧瞧此人有不是有些狂妄了?以为我大清没有能敌住他的兵刃一般!”
秦耀宗还没等秦文彪开口,作了个礼数便转身离去,就没听见将军在提醒蒋横顺借刀给他的话语。
此刻,刚与松田交上手的秦耀宗目光一闪,面上显出了一丝惊异,因他瞧见了对方刚插回肩背后的那把钢刀的刀柄。这么眼熟?——眼熟的是刀柄上的图形花纹,是了,叔父的‘虎纹宝刀’就是这么个图形。位居当朝一名将官的叔父,有把确非一般钢刀可比的宝刀,其刀身看去也无多大特异,不同之处在于刀柄两侧皆镌刻有一只形态活跃的小虎。
难道就是那把宝刀?不可能!秦耀宗暗自摇头,此时见举在松田手里的仍是那把已显出不少缺口的东洋刀,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先前就观察过片刻,东洋刀与其他刀客的钢刀对决时,就明显占了不少上风。
两把兵刃赶一接触,松田就见对方突然收刀往后退了两步且神色有异,也就止住脚步奇怪道:“这位刀客要放弃与松田比武?”其汉话还算流利。
“你?你还使这把刀?——”秦耀宗的目光从对方手里的东洋刀上移至他肩背后的那把钢刀上。
松田瞥一眼自己手中刀刀刃的残缺便明白了对方之意,再次扬起手中的东洋刀,把头一摆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换刀?我看还用不着罢——要与它比试过才见高下。”
秦耀宗感觉此人话语中凸显出轻视,便不再搭腔,只冷冷地扫他一眼一挥手中钢刀就与他交起了手。一时间你来我往、跳跃蹦窜、翻滚起伏、刀光闪烁,两人的武功还真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精彩!四周的看客们开始兴奋,有人大声喝彩起来。话音刚落,听得咣铛!一声响,两人中一人手里的兵刃已断为半截……
几个姑娘离开赛场还未返回,朝五色海方向奔去的是曹小青和孟小岚,被扎西唤出人群的娜珍是朝次仁头人那边赶去的。而马钰则忙着去给阮玉斌二人告知赛场上的情形。
阿依见上场与松田对决的是秦耀宗,便独自一人留下来。此刻她见秦耀宗手里的兵刃被对方磕为两截,一惊之下就拔出腰间的佩刀跳进场中。当听到众人的哄笑声时她才恍然回过神,只得退回场外。
秦耀宗见状,嘴里叫一声阿依你别过来这是赛场规矩——心头自是免不了一喜。松田见对方抛去了残刀从肩背后拔出一把长剑,正惊愕间,众看客已经发出了起哄声,看台上的刀客们也都骚动起来。长剑对刀?将军的侄子就可以破例么?!人们已经听说秦将军乃是此人的叔父。
听得明白的秦耀宗停下了动作,持剑之手下垂剑端触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呆立在场中。忽听有人叫了一声耀宗!瞧见阿依又跳进场中持刀向他走来,心头一热正要迈步向前伸手接刀,却又听见另一人叫了一声“接刀!”。
秦耀宗闪目看时,半空里飞来的一把钢刀其刀柄不偏不倚地朝向了他,他一手疾伸一把将钢刀抓握在手定睛看时,认得此刀是蒋横顺随身多年的兵刃。
他当然知道这位蒋大人的刀剑也是少有的绝好兵刃,心下生出莫名的感触,我仍然是在叔父的关照之中?阿依见状只得退回到场外,心下安慰道,他手上只要有把好刀咱就放心了,我的兵刃恐怕是轻了不合他使呢。
秦耀宗和松田犹如一对决斗的雄鸡,在场内环绕了几步,几乎在同时扑向对方,两把齐举的钢刀在午后的阳光映射下异常夺目,秦耀宗感到这把刀果然称手。刀影纷飞刀光忽闪……众人在一阵激奋后便就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