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军他们两人的座位在车厢的中央。

　　那时的火车不像何晓军前世，每节车厢的连接处都被包围起来，用来作上下车和过往的通道。那时的火车，不但每节车厢之间不相通，上车厢也只有一个门口。

　　骚动的地方就在这节车厢的门口。

　　那时的火车，由于车厢没有何晓军前世的大，一节车厢中的座位也就少多了，只能坐六七十人。而那时的火车，也出售一些无座位的票，让那些不富裕的、短途的人乘坐。

　　何晓军他们这节车厢，就除了座位被坐满之外，还的二十多个没有座位的乘客。

　　骚动的表现，就是原来站在车厢门口位置的无座位乘客，纷纷向车厢里面退避，而且，何晓军还注意到了退避的乘客，都带着慌忙的神色。

　　是什么让这些乘客生出如此神色和行径呢？

　　由于隔着不少的座位，而且又有不乘客带着上车的大包行李和站着的乘客遮住了视线，让何晓军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何晓军准备站起来看个究竟时，一个粗暴的声音传了过来：妈的，还不赶紧让一让，老子这班人在前线打仗，还不是为了你们？快点让块地方出来让我们歇歇脚。

　　哦，原来是上来了几个当兵的。

　　在站位的乘客退定之后，何晓军透过因退后而塞满车厢两边座位间通道的人群，看清楚了骚动源头的情形。

　　那骚动的源头，是五个穿着一身土黄色破烂军服的人。

　　此时，一个看似为首的大汉一脸怒容地骂了起来：哼，我们这班人打了几年的仗，如今虽然侥幸保住了这条命，但到头来却也一无所有。如今老子年纪大了，部队不但不要我们这班人，竟连遣散费也没有发一个，就把我们像乞儿一样打发了，那些长官真他妈的是狗娘养的。

　　那大汉旁边一个瘦高的汉子接声道：招兵时，说好了退伍按兵龄每年发五块大洋的遣散费，我们这班人中，每人最少都有三年的兵龄，也就是说，应该发十多块钱的遣散费，想不到那班狗娘养的当官，竟连我们的血汗钱也给贪污了。

　　五个穿军服的人中，有一个带着一支长枪，这个带枪的人怒不可遏地接言：想着想着，我就不顺气了。我们他妈的究竟为了谁打仗？把脑袋挂在了裤腰上亡命了几年，到头来，竟连坐个火车也没有钱。

　　听了这几人的话后，何晓军知道了上来几个满腹牢骚的退伍兵。

　　从这几个退伍兵的口中，听出了他们当了几年的兵，还打过仗，但却给他们的长官把遣散费都给贪污了。

　　那个年头，军阀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内战也分分钟发生，所以，当兵的如果没有打过仗，反是奇事。

　　而那个年代，由于建制不完善，加上不少的地方部队根本就不属于国家军队的编制，所以，军中常有违法乱纪的事发生，贪污军饷的事也不算什么新闻。

　　不过，何晓军也为这几个当兵的不值，白白用命搏了几年，到头来却一无所有，这遭遇也确实够让人同情。

　　此时，那边那班当兵的牢骚还在继续。

　　那个有枪的还一腔怒气地吼道：他妈的，那天我就想用这条枪，把那个趾高气扬的鸟连长给做了，好泄心头之恨。

　　一个矮小的退休兵接言说：唉，我们就只有你偷藏的一条枪，顶个屁用？早知如此，我们一人偷藏一支枪，跟他们拼了。

　　领头的人此时接言说：算了，算了，能留下条命回到家乡，我们就算幸运了。只是以后的生活不知该怎过？还有，这空手回去，真不好意思见我们那在家劳苦的双亲。

　　瘦高的汉子接声道：曹大哥说得对，当这几年兵本就没有能往家寄几个钱，还望能拿上一些遣散费，回家做点小买卖，一是望能维持生计，二是希望能瞻养老人，现在好啦，下一顿我们还不知在哪吃呢？

　　在那班退伍兵所站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从那人的服饰与油光满面的肥脸中，已经看出了这人是个有钱人。

　　正气不打一处出的退伍兵们，见到了这个与他们穿着反差极大的财主时，更气了。那个带枪的退伍兵对这个财主呼喝道：都是你们这班财主，勾结当地的政客，让我们这些当兵的为你们打生打死，到头来竟连遣散费也没有，你们却在后方吃个满肚肥肠。

　　那个财主见到了这班怨气满腹的兵痞，早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现在，见这班有枪的人，更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就连忙辩白说：各位军爷，小的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又哪去勾结什么政客？

　　反正你们这些有钱人没有几个好人，哪个不是靠剥削、诈欺弄钱？我们、包括我们的亲人，都不知让你们这样的人剥削了多少血汗？那个矮小的退休兵接言发泄了。

　　军爷，我是个正当的商人，可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谁知道你们这些奸诈的人，是不是在张大眼撒谎？

　　军爷，我真的是老实的商人，你不信？我发誓……

　　谁有空听你发什么誓？我们几人早上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你是正当商人的话，就给我们一些吃的。

　　那自称正当商人的胖子，面对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兵痞，哪还敢说不？连忙就把自己带到车上吃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交给了那个矮小的退休兵。同时，他可能是想为了让这班人不再找自己的麻烦，还掏出了两块大洋也塞了过去，说是捐给这几人当路费。

　　见到了那胖子捐钱，那个一看就知道主意不少的矮小退伍兵，不由眼前一亮，对其它的几人低声说起了什么来。

　　由于距离远、而且火车的噪音也大，就是感官已经异常灵敏的何晓军，也听不到那个矮小的退伍兵在说什么。不过他却见到了这班人在听完之后，就意见不合地低声嘈了起来。

　　从几人的神情看，那个领头的汉子持反对意见，而高瘦汉子那三人却在犹豫中。

　　到后来，高瘦汉子那几人被矮子说动了，转向了矮子那边，但那领头的汉子却坚决不容，于是，这五人就分成了两帮，那领头的汉子孤单地、却无可奈何地走到了车厢的门口，面朝车外坐了下去，表示他没有看见或不愿看到同伙的行为。

　　见到了这情形，何晓军心中暗呼不好，看样子，这节车厢的乘客今天遭殃了。

　　果然，除了那个领头汉子外的那四个退伍兵，在他们的领头转身之后，一咬牙齐齐把身子转向了车厢那边。

　　那个出主意的矮子，对车厢里的乘客传达了他的意思：各位乡亲，我们刚才说的话相信你们也听到了吧？我们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拿命出来打了几年仗，竟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所以，我们想向各位化个缘，让大家给我们捐点路费。

　　见到了众人没有人开声，那个矮子继续给自己的话自说其圆道：各位乡亲，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怎么说，我们打仗，多少也算为了你们，所以，你们现在给我们募捐一些路费，也不算过分吧？

　　哼，刚才他们自己都说了，他们打的仗，不过是为财主、政客打，现在，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又把这仗说成了为大众打。说得好听，就是化缘、募捐；说不好听，还不是强抢？

　　虽然是这样想，但何晓军却没有做这个出头鸟。

　　能坐上火车出远门的人，都算手头上有几个余钱的人。见到了这班手中有枪的兵痞，这些人当然就犯不得为两个钱而不要命，所以，整节车厢的人，只能敢怒而不敢言，任由这班由兵痞变成了车霸的退伍兵开始了强化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