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朔风呼呼的吹着,更夫缩着脑袋,抄着手,更锣在手腕处晃悠。“妈的,这鬼天气,要下不下的,憋闷死个人。”嘴里骂着,他还是盼着能早下点雪,城外的一亩三分地,还指望着这头场雪能让来年有个好年景。明年打下了粮食,给家里的娘几个扯几身衣裳,大小子还该进学堂,再不能像自己打更种庄稼,还是后街的李家有远见,小儿子认得些字,给城里夏家的当铺当伙计,一月能挣一两银子呢!
更夫想着,掂起铜锣,咣咣咣的敲了几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西北风刮得起劲,声音传出了很远,还听见隐约的回音。
更夫向着城东慢慢的走着,隐隐一种炒豆子的味道飘到他的面前。婆娘就经常炒了给家里人当菜吃,虽说总是排气有些粗鄙,但这东西顶饿,尤其力气活,吃饱后,只管喝水,一晌下来也不带饿的。
更夫嘴馋的循着味儿又走了几道街,一阵紧似一阵地噼啪声过年放炮竹般响彻连天。
“妈呀”,眼前的景象让更夫差点摔了锣。已经冲天的火光染亮了东城的天,白日里门口还设棚施粥的夏府,此时哪还能看出一点高门深院的排场,全是火,到处都是火。与夏府东西相邻的几家也未能逃出劫难,全被火蛇吞噬进地狱。
“咣咣咣咣咣,,,,,,,”,更夫疯了样的敲起了铜锣,天爷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夏家是京里迁来的,说是大官解甲归田,寻了小城的一块风水宝地。平日里总是做些回馈乡里的善事,哪曾想会出这等惨祸。
谁也没有注意到,离夏府一路之隔的一棵柳树下,一个男子领着一个小姑娘,如鬼魅般站在那里,像是对这场人间惨剧无动于衷的样子。男子背上伏着一团黑影,刚从火场中抢出来的一个孩子的身影。
地上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已是绝美的容貌,赤红的火光映照着她,面色沉静,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得有些僵硬,紧攥着衣襟的双手,骨节处泛着青白,眼瞳中分明要迸溅出血红,可她一声没吭,死死咬着牙关,师父说过眼泪是最没用的。从小进山学艺,“忍”是第一课。心上头上一把刀,今天,她才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将心一点点剜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自己只能将令人窒息的痛楚硬扛着,将那团血肉重新捧起来、铸起来,铸成冰冷铁石。
“我们走吧”,半晌男子出声,小姑娘点了点头,男子一只胳膊托着背上的孩子,另一只胳膊揽着小姑娘的腰身,竟还能施展绝顶的轻功。
不多时,三人已行到城外十里的驿亭。
男子倏地身形一顿,给小姑娘使了个眼色,小姑娘一溜烟儿的钻进了路旁的枯草丛,寻了棵稍壮的大树隐住了身形。
不多时一阵浓重的杀气袭来,男子一个腾身,剑光自身前而过,疾出右掌直击来人脖颈,一击毙命。而后,身形如鬼魅般游动,来袭者已纷纷毙命。
幸存者紧捂着伤口仓皇逃避,男子并未追赶,直待树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子,立即飞奔过去,护在腋下,足下发力,在茫茫夜色中疾步前行。
当一切归于寂寥,酝酿了许久的雪,终于下了起来。苍凉大地不多时就裹上了素白银衣,一切都罩上了大自然给予的最完美的伪装,只留下刺骨的寒风里还裹夹着的残余的炒豆子的味道。
三年后,楚国边境一处险峻奇峰上。
“师父,真要送我去楚都进皇宫啊!”
“是。”
“那幻血呢?他离不了我啊!”
“你可以随时出宫的!”
“那太好了,我还答应了亦辰,要去辽国找他,去洛矶山玩雪呢!”
云雾飘渺处,再无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