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津城里又闹出个大笑话。
堂堂太子太傅杜若和前大将军之子薛拥蓝居然大打出手, 还是在醉花荫!
汴津城里的百姓们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都在传这太子太傅和前大将军之子为了一对姐妹花打架,也不知道这对姐妹花到底生的何等美貌!一时间, 醉花荫的风头盖过了其他妓院。
也有百姓说, 其实不是两个人打, 还有光禄大夫之子萧鑫, 他也为这对姐妹花迷得神魂颠倒,不过他是文臣之子打不过武将之子薛拥蓝, 一开始就被他打倒了!
还有知道内情的人说, 其实是四男争两女,里面还有个小王爷……
和男人们看热闹的心态不同,城里的姑娘媳妇们则在暗地里讨论, 要是她们选,自然是在杜大人和薛公子了!杜大人就不说,就说这薛公子, 虽然薛公子如今身份官职都不行, 可他生的好呀!
还别说,这次的故事还真有点看头,有文武大臣争斗,有香艳美人, 还有多男争女,这故事性还真强!
要不是如今还在太皇太后的国丧期间,估计能传得更嚣张些。
不过这消息到了梁栎耳朵里,他简直是气了个半死!
太皇太后薨逝, 压在他心头的一块乌云好像瞬间就消散了,十几年的桎梏瞬间清空,他连心底愈发明显的空荡也一起忽视了。
他觉得自己很开心,虽然送走了皇祖母,也死了个妃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还是觉得自己该开心呀!
大岐的江山完完全全都属于他了,还有什么不值得开心的?
虽然,太皇太后丧礼的时候,朝臣中流传着关于萧太后的流言,他压抑下所有的怒气,着人去处理了,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件事压下去。
可是,这几天萧太后暗害太皇太后的消息,居然开始在民间流传了!
这和文武百官不同,可以施压,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如何能杜绝?从王喜口里听到这些事情后,他已经为这件事气了好些天了,正在派人追查到底是谁透露出的消息。
谁知道,那边事情还没查清楚,这边居然有朝中重臣和边关守将为了个□□打架?里面居然还有皇亲,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这让朝廷让梁家的脸往哪里放?
一气之下,下朝之后,就让人把参与的人员全都宣进宫来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栎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们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将门之后,居然在妓院里大打出手?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回禀陛下,臣不觉得自己错了。”
“什么?”梁栎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薛拥蓝,你说什么?”
“陛下,臣真不觉得自己错了,都是杜大人无事生非,您不妨问问他,为什么要去找臣的麻烦?”薛拥蓝很是理直气壮:“臣,真的不觉得自己错了!”
“既如此,那杜卿可有话说?”
“臣有话说。”
“说。”
“臣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薛大人带着年纪不过十三的琅琊王,去醉花荫这种地方,这是错其一;薛大人年长些,却没有以身作则,当着琅琊王的面,和光禄大夫之子萧鑫争风吃醋,导致其仆人外出寻求帮助,此其二;臣去到醉花荫,主动劝解,想要带琅琊王离开,薛大人反而制止,此其三。”杜若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薛拥蓝也不服气:“陛下,臣不服!杜大人倒是好口才,把臣的错处列出个一二三!你就没错吗?要不是你,咱们能丢人丢到全城去?”
“好了!听你们说话居然听得朕头疼!”梁栎忍不住揉着太阳穴,余光却瞟到跪在一边的萧鑫:“萧鑫,你就没什么要和朕说的?你也没错吗?”
萧鑫是真一脸懵逼,昨天无缘无故都人绑起来扔在地上,他在地上几乎是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来还是那如霜如雾两姐妹把他松了绑,他正要破口大骂,那姐姐却道,下面太子太傅大人来找琅琊王,和薛公子在楼下打起来了,让他趁机先走,万事回头再说。
他一想也是,自己武力不行,帮手也没一个,还是赶紧先回去找人帮忙才是!
太子太傅算什么,琅琊王算什么,他可是萧太后的侄子,大家的身份能差到哪里去?
这亏可不能白吃,走,赶紧走,回去就告状!
可谁知道,刚出门就听到外面叫嚷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偷偷从旁边走,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然后……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这才被人拉了起来!
稀里糊涂的,居然又被尚今府的人抓了起来,多亏他们家萧家是皇亲国戚,那些小人不敢怎么对他,只好老老实实把他送回府去!
只是没想到,回去就是被爹爹一顿训斥,如果不是母亲求情,自己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从父亲嘴里,他才知道今天这些人他还真不好惹,那琅琊王虽然只是王爷之子,可这个王爷可是皇帝的亲叔叔,父子两人都有封号,他的长姐可是当时显赫一时的聿和公主,这小王爷可沾不得手的!
杜若大人更是皇帝的心腹大臣,如今封了太子太傅,专职教导几个皇子,未来不管哪个皇子登基,他都是帝师!
知道自己今天不仅挨了打吃了亏,而且这亏还报复不了!萧鑫只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只能扛着酸痛的身体回去休息,明早起来再找临阵脱逃的小厮算账。
可是谁也没想到,一觉起来,自己的郁气还来不及宣泄,居然因为打架(其实自己完全是挨打)的事,被皇帝召进宫了!
如今皇帝亲自问话,萧鑫只能抬起鼻青脸肿的脸:“……表哥,臣弟觉得自己,也没错!”
比起薛杜二人的理直气壮,他的声音听起来弱气多了。
可他确实觉得自己没错啊,他连手都没还哪!
“呵,你们三个都没错,难道是朕错了?”梁栎看下跪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梁梓:“梁梓,你也没错吗?”
梁梓也想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是看前面三人回答完之后,皇帝那愈发生气的脸,脑子一转,话锋也转了:“……臣弟可以有错。”
“……”
“皇兄您也知道,臣弟本来就不是个严谨的性子,在汴津城里这么多年,名声如何您也清楚。臣弟去醉花荫,是为了去看跳舞,又不是为别的,所以臣没错,薛大人也不算有错!”他抬眼看看旁边的杜若,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杜大人清风朗月之人,希望臣弟也能如此,所以他也没错。”
“那是谁有错?”梁栎发誓,若是梁梓敢说自己有错,自己绝对手边有什么扔什么下去!
“是萧鑫的错!”
“什么?我的错?”
梁梓瞪着他:“就是你错,要不是你父亲逼良为娼,人家姐妹俩不会流落风尘,我要看跳舞要去醉花荫看!要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一样色心不改,不会去醉花荫逼迫她们两人,我和薛大哥也不会为了庇护这对可怜之人,对他出手!不对他出手,他的小厮也不会出去,害得杜大哥找过来,和薛大哥打起来!皇兄,你说,是不是他的错?”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梁栎就严肃了面容,萧鑫也张大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话一落,萧鑫就大声反驳:“你胡说!”
这话可不敢承认,自己逛逛窑子是小事,父亲可是在朝官职,如果不辩驳清楚了就麻烦了!
“你可有证据?”
“臣弟没证据啊!”梁梓看着上面的梁栎脸色更严肃,旁边的萧鑫脸上也有了得色等待着反驳自己,他把剩下的话接了出来:“不过,那姐妹二人可是有证据的!臣弟不说,是怕有人杀人灭口、毁灭证据,如今有皇兄做主,想必一定能为百姓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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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栎亲自派出了朗卫前去醉花荫,宣召如雾如霜两姐妹进宫,留下众人议论纷纷。
雪夫人却没有趁机散播两姐妹的谣言,而是赶紧把门一关,彻底杜绝了众人猜测——她可不蠢,这些人都是宫里人,要是真的他们猜测的那样,皇帝看上了这对姐妹花,那也该如数年前和姚画扇时一样,为她做好打算,而不是这样闹得满城风雨!
三年前两姐妹自卖自身进这醉花荫时,可是有是非在外的,谁知道是不是这些是非爆发了,她还是先避避风头为好!
且说如雾如霜被召唤进宫,两人知道机会难得,再无隐瞒,将事情前后都一一诉说清楚。
比起昨日说的,她们姐妹不仅提供了义父如今的住处,而且告知当时来闹事的小人也说漏了嘴,当时店里也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梁栎大怒,派人兵分数路,一路去保护其义父宜家,一路去抓捕还没来得及被灭口的混混,三来也派人去收集那些人证的口供。
真要说起来,这些事情并不算多大事,皇亲国戚的权贵们——尤其这权贵还是他亲舅舅——看中一个两个姑娘,杀人放火的也不是他亲自动手的,他要是想要压下来,完全可以无声无息。
毕竟,三年前这些事可以无声无息,三年后同样也可以。
梁柒如此重视,不过是因为在等待如霜如雾姐妹进宫的时候,薛拥蓝说自己有话要私下回禀皇帝,特意要去偏殿回禀。
等得两人到了偏殿,连跟着的王喜都一并退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
“陛下,是不是不打算重重查办萧大人?”
“重办如何?不重办又如何?”
“陛下是明君,如何行事自有决断!依微臣浅见,陛下如今已经大权在握,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萧家是您母族,自然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的,有如此母族,陛下未来自然一往无前!”薛拥蓝浅浅笑着,虽然姿态很是恭敬,可是话语听着总是有些不对。
梁栎自然听出了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扯了扯唇,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是给朕做出决策了!”
“臣万万不敢!”他磕头行礼:“微臣不过是看出了太皇太后的用意而已!”
“太皇太后?”怎么到现在还是有人还在说着她,如今的皇帝是自己!
“皇帝既然好奇,臣自然就知无不言了!”薛拥蓝语速很快:“陛下您也清楚,萧太后是您的生母,对太皇太后自然是恭敬有加的;但是太皇太后也不会无的放矢,陷害太后娘娘。如今外面的流言您也听说过,这流言是哪里来的呢?”
“继续说。”
“自然是太皇太后故意而为之,只有萧太后因故被掣肘,萧家一族才会更为亲近陛下您!偌大一个母族才能真正为您所用,不会太过借势做大!”薛拥蓝假装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太皇太后果然是深明大义,自有远见!太后娘娘也是慈母心肠,为了陛下愿意牺牲良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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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彰得到消息并不晚,他在知道皇帝派人去了醉花荫,并且将那对姐妹带进宫的时候,他心里暗暗就有了不安。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些事情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是皇帝的亲舅舅,这种事宣扬出去对皇帝自己名声也不好!所以他虽不安,却没有太当回事,只在心里恶狠狠的骂着儿子不孝,只会给家族里带来麻烦,回头一定要在祠堂了关个几天,吃吃苦头。
等得知道朗卫又有轻骑往城外去,心里的不安反而愈发明显了。
果不其然,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有小太监过来宣召,说是陛下下了旨意宣他进宫。
萧云彰嘱咐妻子带着女儿进宫,再去拜见太后娘娘,自己换了官服随着小太监进宫了。
大殿内,梁栎看不出脸色坐在高位上,杜若站在一旁,薛拥蓝、琅琊王还有自己的儿子,都还跪着——不一样的是,琅琊王有个看上去就很厚的垫子垫着,自己儿子是跪在光滑的玉石地面上!
“老臣拜见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有点不清楚现状,但他心里有了不好的打算,赶紧做出有些老态的模样。
梁栎见他有些迟缓的动作,果然说道:“舅舅年岁大了,站着回话吧!”
“陛下仁慈!”
“舅舅可知道,为何宣召您进宫来?”
“额,老臣不……老臣揣测,可是不孝子又惹了麻烦?”
地上的萧鑫,颇有些委屈的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他可是听到了那对姐妹花的诉讼之词的,父亲怎么能把这些事情栽赃到自己身上?
“确是表弟惹出来的事情,只是此事牵扯不小,朕只能找舅舅对质一二。”说罢,梁栎对着王喜点点头,召了如霜如雾两姐妹出来说话。
这几年,如霜如雾长大了不少,加上这事只是萧云彰一时念起而已,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此没有立刻认出她们来。
直到两姐妹开始诉说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才恍然大悟:“陛下,不知这二人是何人派来污蔑我的?在陛下跟前说此诛心之言,这是要让老臣在陛下跟前,再无立足之地!这是要乱我萧家一族,其心实在狠毒,陛下明鉴啊!”
他确实很会说话,说这些是有人陷害,是要败坏萧家的名声,依次来牵扯皇帝陛下!
如霜如雾实在恨他狠毒,害得自己一家人如今颠沛流离,自己两姐妹卖身为妓,忍不住哭诉道:“奴婢姐妹二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
另一人也道:“奴婢父亲伤腿至今未愈,酒肆无故大火,尚今府也有备案,人证物证俱在,何来栽赃之言?”
“既如此,带何明生和王麻子上来!”梁栎道。
如霜如雾两人义父便是何明生,三人已有数年未见,跛腿消瘦的何明生见着两个女儿,自然是抱头痛哭,哭过之后便是痛诉当年的恶行!
王麻子不过是街头混混,何曾想过能得见天颜,加上被抓来之前,早已被人恐吓过,到了现场,自然是一骨碌的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说了,还牵扯出好几桩以前的事由来。
萧云彰大怒:“你是何人?本官从来不曾见过你,如何能让你放火?如何能让你去抓人害人?”
那王麻子看着他也是有些莫名:“……小的,小的确实不曾见过你……”
萧云彰抓住把柄,做出一副被冤屈的模样,果真大哭起来,涕泪四流道:“陛下,这等小人做局诬陷,自己却辩驳不清,陛下为臣做主啊!”
却不妨王麻子继续道:“……小的见的一直是个总管,自称是萧府的大总管之子,天生六指,下巴上还有颗痣,小的所作所为都是他指使的!他还给了小的印着萧家制式的首饰,做小的送人幼女所用,小的贪财昧下了,送了相好的小桃红!”
梁栎简直是气的头疼,想他堂堂皇帝,现在管的都叫什么事!一月前,公主状告驸马养小情人,一月后,街头无赖告密自己为权贵哄人幼女!
“陛下,此事关乎皇亲国戚的名声,也关于百姓对朝廷的信任,臣认为,该彻查!”杜若倒是继续发挥了臣子的本色。
既然王麻子表明了证据,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杜若又这么说了,梁栎只得咬牙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