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负如何卓,向来不屑成为别人的替身或者影子,可是体内跳动的,是那个人的心脏。
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经过封闭的血液循环,心脏是必经之路,尽管医学界认为,“脑死亡”比“心死亡”更加合理,然而心脏的停止跳动,是我们认为一个人已经离开的重要标准。
芈闲鹤的心脏,此刻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正在有力地跳动,自己真的能做到和他心意相通么?!
何卓烦躁起身,推开门,看见助理手捧着两摞文件夹,正处于想敲门还不敢敲门的状态。
“何总……”
他挑眉,不悦道:“鬼鬼祟祟干什么?”
助理艰难应声道:“这是您前天叫我整理出来的,关于收购宋氏地产的一些相关资料……”
何卓一愣,宋氏地产?!
“放那儿吧,我先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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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骐最近有和你联系么?”
郁骁将步莲华送到家楼下,放下手机,问身边的步莲华。
奇怪,二哥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打到公司,秘书说老板在休假。
“可能是休假呢吧?”
步莲华守着个这么大的秘密,心里负担比谁都重,昨天去疗养院看郁骐,他瘦了一大圈,不过医生和护士都说他挺配合治疗的,只是脾气不太好,爱骂人,难受起来还砸东西。
“他本来脾气也不好,你们多担待些。”
步莲华只能这样抱歉地笑笑。
“休假?奇了怪了,他开公司这些年,从来没休过什么假,抽疯呢?!”
郁骁不信,细细地查看着步莲华的脸色,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步莲华缩了缩脖子道:“你看我干什么!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郁骁不信,摇头道:“二哥有事瞒着我和大哥,却应该不会瞒着你。”
步莲华自然接口道:“为什么?”
“他爱你!”
郁骁脱口而出,就看面前的步莲华眼睛里闪了一下,“那你呢?”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慢慢抬起头,低声道:“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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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的娱乐会所里,红男绿女春风满面,这座城市里总是不缺烧钱的地方。
和本城的几个阔少进了包房,关晴雪犹如花蝴蝶般擎着高脚杯四处游走,声音甜腻得和在屏幕里判若两人。
每个人都要为了生计奔波,虽然她依旧是电视台里的当红主播,然后由于家道的中落,新人的出现总使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不得不依附势力为自己谋得地位的巩固。
洗手间里,一个与关晴雪年纪相仿的姑娘和她并排补妆,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看她的眼角和鼻梁,似乎在揣测着可有去韩国动过刀。
“晴雪姐,你长得可真是精致,比起一线的模特儿来,毫不逊色呢!”
关晴雪礼貌地回给她一个笑容,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动作熟稔得叫那说话的姑娘有些吃惊。
喷出个烟圈儿,关晴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才站直了身体,将烟掐灭,似不经意间地对镜子捋捋头发,低声道:“听说你叔叔很有些‘能耐’?”
女孩儿一愣,接着浮上个笑容,也模棱两可道:“那要看关小姐出多少钱了?不过,我看那王家的少爷对你这么上心,多少钱也不在话下啊!”
两个女人咯咯地笑起来。
“不过……”小姑娘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晴雪姐,我做妹妹的多说一句,这男人哪有什么真心。咱们这些人,钱都要靠自己挣,屋里那些……”
她一努嘴儿,倒是有些不屑道:“人家生来就是好命,可唯独结婚大事,不能自己做主,这世上水晶鞋倒是常有,可灰姑娘未必总能穿上合脚的鞋。你要是为了这么些个花心大少铤而走险,不值当!”
她倒是真心地为关晴雪好,却哪里知道,关晴雪想要对付的,不是那个又送名表,又送钻石的王家少爷。
“这是什么话,我自己什么样儿我自己不知道?”
关晴雪掏出睫毛膏,对着镜子一根根地补着,冲着镜子里的女孩儿道:“出来半天了,你先回吧,我抽根烟。”
等她洗了手,在嘴里塞了块口香糖,猛地抬头,却刚巧在走廊的另一边,遇上了正在打电话的云翳。
这个曾经在电话里,“警告”她不要再打电话来的男人,此刻含笑如水的神情模样,是为了谁!
关晴雪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走上前去,他只是说不要打电话,偶遇总是没法子避免的吧。
“嗯,好,我晚点回去,你把不懂的地方标出来,我回去跟你说,乖……”
温柔地挂断电话,云翳转过来,正对上关晴雪。
“关小姐。”
云翳依旧是客气有礼地问候,却是在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
关晴雪这样的人,哪里会看不出他不喜自己的接近,可她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人,难得喜欢上一个人,若是太简单了,自己反而也无法接受。
人都是有自虐倾向的。
她笑吟吟抬头,自然地打着招呼道:“云总,好巧!”
云翳看了看她毫无瑕疵的脸蛋儿,颔首道:“这家店最近很火,大家都喜欢来。”
她哽住,他的言下之意,驳斥了她的“好巧”,说明大家都爱来,来来去去就这些人,这些店。
到底是女人,面皮薄,涨红了脸颊,关晴雪本来打了一肚子腹稿的话,就这么干憋着。
“关小姐?”
喊了她几次,见她都有些走神儿,云翳不禁抬高了声音,又喊了一遍。
“呃?怎么?”
云翳指了指她,示意她挡了自己的路,关晴雪低头一看,可不是,这走廊不宽,她站在中间,他没法过去。
“哦哦!”
关晴雪如梦初醒地闪到一边,看着他的背景走远,这才有些后悔,没抓住这个“偶遇”的机会。
“躲着我是么!”
她嘟囔着,愤愤将高跟鞋在地上跺了几下,这才转身朝自己的包房里走去。
宋氏的员工,不论是楼上的中高层,还是楼下的普通职员,原本这几个月大都在混水摸鱼,然而云翳和步莲华这对夫妻都来了上班,便人人自危起来,手上再不敢偷懒,效率倒是比之前还强上几分。
“今天不好好上班,明天就得去努力找工作!”
头顶半谢的人事主管在例行的会上如是说道,虽不甚准确吧,倒也一语中的,说到了关键所在。
步莲华上班后,便和云翳对员工的考评做出了巨大的调整,要知道,一个楼盘的销售情况,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决定得了的,上到公司老板,下到售楼代表,每个人都各有各的职责,某一环上松了,整个的链条便都无法带动起来。
“老婆,你这么笑,我有点儿受不了。”
回到家中,两个人在饭桌上安静地吃着饭,步莲华神经似的端着饭碗就笑出声来,她还在想着今天看到的业绩表,一路攀升的红色箭头叫她打了鸡血一样地亢奋,不自觉地想笑。
云翳明白她是高兴,可是吃着饭乐出来,这样的举动叫他哭笑不得。
“我当然高兴,之前和郁骥吃饭的时候,他还暗示我,最近有一家海外的公司似乎想要收购宋氏。开玩笑!收购?我还没穷到吃不上饭,要拿家里老子的东西换钱!”
说到这个小道消息,步莲华有些忿忿,宋氏现在确实是二十年来的低谷,但是被收购,这样的想法她连想都不允许别人想!
两个人吃了饭,洗漱过之后,在床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刚巧播到午夜的《动物世界》,讲到了动物的“雏鸟情节”,两只鸭子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动物是狗,于是这两只鸭子把狗当成了妈妈,每天跟着狗到处走。
云翳心里忽然一堵,他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也从来没问过,步莲华的第一次究竟是和谁,但是他忽然想问问她。
“你会因为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而难以忘怀么?”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商量询问的友好的语气,生怕惹来她的不高兴。
步莲华一愣,这话在心里转了几个个儿,才明白他的意思,咯咯笑道:“你在问我,女人是否也有‘雏鸟情节’,对取走自己那片薄膜的男人耿耿于怀?”
她反问得露骨,却一下子抓住了云翳问话的精髓和关键所在,他一下红了脸,有些不自然地将脸转向一边,伸手“啪”一声关了电视和床头灯,用黑暗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步莲华依旧大笑,一直不停地笑,云翳拧眉道:“闭上嘴巴,你牙齿反射的光都叫我睡不着了……”
她于是笑得更起劲儿,好久才道:“我只是觉得这问题出自于我的先生而感到震惊,你不是向来‘心胸宽广’么?还曾经问我,要如何处理这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
云翳不说话,步莲华翻身覆上去,软软香香的身子不停地蹭着他。
“应该是会吧,毕竟是第一个男人……”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声音有些发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