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过之后,熊琱的心头愈发惴惴不安,以为接下来,师父就要传授自己剑法了。
谁料,逍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说法,继续回茅屋打坐了。
午饭吃过之后,熊琱本以为这回总算等到了,没想到,逍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倒下来睡午觉。
他再蠢,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多了。
洗好了碗筷,熊琱拿起剑,准备自己去后山比试比试。他的剑法虽然不如逍遥子那种顶尖高手,可以一对几,力求自保,目前来说也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刚要走,从茅屋里又传来了逍遥子的声音。
“过来给我捶捶腿。”
熊琱无奈,只好折回去,把剑放在一旁,蹲到一旁给逍遥子捏腿。
很快,头顶上传来了逍遥子的鼾声。
熊琱刚一停下来,他的鼾声就停了,吓得他赶紧再继续,鼾声果然又响起来了。
就这样,熊琱一刻也不敢偷懒,给逍遥子捶腿,捏脚。
幸好,他只睡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醒过来了。
而熊琱的两只手已经无比酸痛了。
逍遥子从木板床上猛地坐起,套上鞋子,急忙奔出茅屋,看着外面的天色。
确定自己没有睡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子,拿上我给你的剑,再把我的剑也背上,马上跟我到后山来,快点儿,别磨磨蹭蹭!”
不等熊琱反应过来,逍遥子的身影一闪,已经几乎不见。
熊琱急忙站起,只可惜蹲得有些久,双腿发麻,东倒西歪得几乎站不住。
想到逍遥子的催促,他赶紧扶着床板,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提上自己的剑,又拿起逍遥子放在床头的那把剑,紧紧地绑在背上,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茅屋,大步流星地朝后山跑去。
等到熊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后山,他看见,师父逍遥子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太阳。
“师父。”
熊琱站稳之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一大清早,太阳就毒辣得狠,跟前些天截然不同。
半山腰上有树,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暴晒,可这里却是山顶,鲜有人来,别说遮挡,就是连一片瓦也不见。人站在大太阳底下,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要被晒得皮肤冒油,一碰就疼。
熊琱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在哗哗淌汗,把身上的衣服都快打湿了。
见逍遥子没理会自己,他不禁又喊了一声。
半晌之后,逍遥子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熊琱。
熊琱赶紧把背在身后的那把剑解下来,递到逍遥子的手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你的剑。”
然后,他又把早上逍遥子给自己的那把剑也握在了手里,剑柄抓得紧紧的,手心里一片汗津津。
是激动,也是紧张。
他想,自己恐怕马上就要看到这么一个高手,就在这里,展示他毕生的绝学,然后传授给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熊琱就忍不住兴奋得想要长啸,想要呐喊,想要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奋力拼刺!
逍遥子接过熊琱递到自己手里的剑,他没有着急马上动,而是满眼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唯一的徒儿。
“你发现我的剑,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他伸出手,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透着森冷的寒气,十分逼人。
熊琱愣了愣,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平静下来,然后眯着眼睛,在阳光下去打量着,他的师父的剑,和别人的剑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直到……
直到熊琱到处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剑鞘。
“师父,你的剑鞘呢?”
他这才意识到到,平日里,逍遥子只是拿布随意往剑上一缠,然后摆在床头,晚上就当着枕头枕着睡觉。
“扔了。”
逍遥子似乎很满意,熊琱或许还不蠢,发现了剑的奥秘。
“为啥要扔了?”
熊琱想不通,他知道逍遥子拿着的剑,是一把绝世好剑,可是剑没了剑鞘,就好比马没了马鞍,那怎么能行呢?
“扔了剑鞘,出剑才能更快。遇到对手,在他还没有拔出剑的时候,已经杀掉他了。这就是原因。”
对于逍遥子的解释,熊琱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不敢完全苟同。
他虽然尊敬师父,但不见得,每一件事都觉得他做得对。
比如师父的挑食,洁癖,还有比女人还柔美的一张脸。
在熊琱的心目中,他的师父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个粗犷不羁的大汉,霸气得犹如东北山林中的老虎一样。
这就好比,在逍遥子的心目中,他的徒弟应该是一个聪明伶俐,能说善道的翩翩公子,和自己并肩走在一起,就像是风
流倜傥的两兄弟,走到哪里,都像是阳春三月里下江南的富家少爷。
两个对彼此都暗含不满的人,就这么成了真正的师徒。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咬咬牙,熊琱还是恭敬地问道。
连日的相处下来,他对于逍遥子对自己的嘲讽,几乎已经免疫了。
还记得那个逃命雨夜之后的清晨,逍遥子曾说,他是痴人说梦,蚍蜉撼树。
这个评价,熊琱一直记在心上,每到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它们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成为一个个会动的字符,和上官岚的面容交替着,在自己的眼前反复地闪过。
他并不怨恨逍遥子,相反,他还觉得他说得很对,但他不想放弃。
“熊琱,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下定决心,把你带上山来的吗?”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逍遥子,不知道为何,今天却有些话多。
熊琱重重地顿首,沉声回答道:“徒儿不知。”
逍遥子浅笑起来,握着剑转过身。
“就是从你说出来,想要做个高手,打败赫赫有名的仇家那一刻开始。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侠,亦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行走江湖的杀手,卑贱,冷血,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倘若我是一教掌门,当你说出来你想要成为高手,想要杀掉仇人,我一定会大骂你是好高骛远。可惜,我既不是一教掌门,也不是名门正派,那些条条框框,对我来说,连能浇菜的粪都不如!”
说罢,他看看跪在地上的熊琱,微笑着追问道:“现在,挺直胸膛,来,再问我一遍,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说!”
熊琱一愣,但却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激荡着一团涌动不休的真气,犹如一团火,将他全身都烧得滚热,让他不自觉地充满了力量。
他挺直上半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他的声音太大了,又朝着前方的空谷,所以,话音未落,一阵阵回音就从四面八方里传了过来。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成为一个高手……
一个高手……
高手……
这些声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穿透,嗡嗡作响。
一口气吼完,熊琱有些忐忑地看向逍遥子,却见到对方正满意地看着自己。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都说得清清楚楚,也让熊琱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手臂一动,手里的剑,已经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天空中的太阳,尽管,四周全都是刺眼的阳光。普通人别说瞄准,就连抬头看一眼,也会急忙低下头,以免闪瞎了眼睛。
虽然不得不承认师父这么做的动作极其潇洒,但是,熊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还是有些迟疑。
就一招?
没有剑诀?
没有心法?
没有七十二式变化,三十六路口诀?
就这么……像个傻子似的朝天上刺?
熊琱迟疑了。
确切地说,他是怀疑了。
“师父,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他第一次,对逍遥子的话,有些不敢信从。
逍遥子看看熊琱,挑眉反问道:“你觉得这么做有些傻是吗?”
“呃……”
他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碍事,看起来是有些傻。不过,你本身看起来也傻乎乎的,所以没关系。”
说话间,逍遥子收回了手,又毫无预兆地再次刺向太阳,整个过程,快得令熊琱几乎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师父,可是,可是……怎么拔剑,又怎么刺,朝哪里刺?这些,你统统都没有告诉我啊!”
熊琱无奈了,眼睛都快花了,可还是一头雾水。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刺,你只要不停地刺,刺着刺着,就知道怎么刺了。从过程里得到结论,就是这样。”
逍遥子说话一贯都很玄妙,现在也依旧如此。
“就这么……朝着太阳刺?”
熊琱动摇了,开始试着拿起剑,朝天空中挥舞了一下。
阳光太过炽烈,怪不得逍遥子一直在看天色,从早上开始就故意拖延着时间。
原来,他是要等到一天中最热的这个时辰,再来带他领会何为剑法。
就好像是一个厨子,要等到客人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把一碗美味的牛肉面端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