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处想了一会,一口气还没叹完,便看见刘骜从步辇上走了下来,蓝凌玉赶快把心态调整好,现在她跟刘骜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刘骜却是她最大的boss。
面对老板,当然得换上一张陪笑的脸。
“陛下,您下早朝了?”
刘骜有些懊恼地说道:“紧赶慢赶想过来听听你弹琴,还是没有赶上。”
“等回到崇华殿里妾身再给您弹奏。”
“那里哪有这边风景好,听着同样的琴音心情也不一样,”刘骜说完了这么一句,忽然眼前一亮,“玉儿,不如我让人在崇华殿也栽下一片竹林,可好?”
蓝凌玉说:“好是好,可是这样一来,又该有人说闲话了。”
“这个倒无妨,我多在几个嫔妃的馆阁中都种下竹林,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说什么闲话了。先在娜珠的翠雪轩种一块,然后在余灵儿和卞迎子那里种上一片。”
“陛下别忘了椒房殿。”怎么也得拉个最大的靠山当垫背。
“对对,这件事情明天就办,小安子,你去让内务司动作快些,把事情办完。”
“诺!”小安子便让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去了内备司传刘骜的口谕了。
蓝凌玉与刘骜走出上林苑,回去了崇华殿。
正赶上余灵儿和卞贵人也前来找蓝凌玉,刘骜几乎天天都来崇华殿的消息已经在合宫里面传开了,那些地位低的嫔妃自然不敢多往蓝凌玉的住处来,可是余美人和卞贵人借着自己曾经与蓝凌玉算是有些故交,所以她们现在几乎天天踩着点来,刘骜也习惯了每天都看见她们,在他的眼里,这两个女人不过是两只长得精致一些的花瓶。
过到崇华殿里,刘骜还没等蓝凌玉坐稳便赶快说道:“玉儿,趁着你的兴头还没有过去,你赶快给我弹奏一曲吧。”
“好吧,正好今天新学了曲子。”
“是吗?快弹给我听听。”
蓝凌玉让人摆上古琴,调了调琴音,拿起拨板,开始认真弹奏起来。刘骜趁这时机,好好地将眼前地可人一丝不落地尽收眼底。
她的侧影十分安静,有缕缕阳光照在她的细碎的鬓发之上,小巧的耳廓洁白细腻,眼神如水,透着认真的神情,鼻翼微微动着,似乎有话要说前的吸气,然而她的嘴里却从无一个真正抱怨的字眼被说出来。
微风吹过,一朵洁白柳絮轻轻飘过,蓝凌玉拨下第一个琴弦。
曲子的序奏部分,悠扬缠绵,迂回婉转,似乎在描述一片祥和平静的美景,转回低诉间,如诗如画般的旖旎景象画卷般展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但接下来的一刻停顿之后,琴音转向一片诡异的肃杀之气,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一阵急速的撩拨之中,充满杀伐激越的乐声一泄而出,千军万马齐齐奔腾,铁马金戈一跃而现。
众人听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刚刚升至让人血脉贲张的时刻,那副壮丽的画卷还没有完全展开,乐声便戛然而止,稍停片刻,又转为凄清,似乎是一场战争刚刚结束,众人又陷入了另一个苍凉景象中,这里如血的残阳下,是遍地枯败景象,枯草在黄昏的冷风中摇摆,没有人烟的荒野上,渐渐被四合的暮色吞没……
最后一个音弹完后,蓝凌玉放下已经微酸的双臂,长舒口气,抬起头来,却看见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瞪大双眼的滑稽表情。
蓝凌玉微微一笑,看样子林绍说得没有错,自己果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才学了不到三个月的琴,便能悟出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悟不出来的乐律,难道自己重生后又被附上了什么特殊的功能。
“陛下?”她小说地说了一句:“妾身已经奏完了。”
刘骜这才缓过神来,定定地看向蓝凌玉,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芒划过:“玉儿,这曲子,是你自己做的?”
蓝凌玉失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是林绍乐师做的,我能弹奏好便是不错了。”
“这曲子可有名字?”
蓝凌玉摇摇头道:“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可是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咸阳乱’,因为林绍乐师给我讲这乐曲是他从始皇之乱中得到的灵感,所以我便起了这个名字。”
“好一个‘威阳乱’!”刘骜拍手笑道。
余灵儿和卞贵人也回过神来,抚着心口说道:“我们再也没有听过比这更让人紧张的曲子了,玉儿,你可真是才华横溢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乐师教的好,我又特别用心而已。”
又坐了一会,余灵儿和卞贵人便出了崇华殿,蓝凌玉也借口让刘骜去批折子把他“请”了出去。
刘骜出来后,对小安子说道:“去召赵须有过来。”
片刻之后,赵须有便出现在凌霄殿侧殿之上,刘骜细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赵须有,朕命你现在去查查那个叫林绍的乐师的背景。”
赵须有一抱拳,领命下去了。
刘骜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蓝凌玉奏的那曲子的乐音,一面玩弄着手里的那把小小匕首,那是之前从匡昌被杀的地方拿回来的,上面的玉石之光似乎在为长时间把玩有些黯淡了。刘骜一面看着这柄做工精致的小刀,一面微眯起狭长凤眼,独自陷入了沉思。
乌木窗外,春风乍起,吹开朵朵柳絮,这个曲子,每一个弹转之处,那韵律的协调,起承转合的衔接之处的自然,都那么似曾相识,不过这琴音中少了当年的平和淡远,多了份不平怨气。
刘骜长叹口气,看向飘浮于眼前的柳絮,身处宫外的人说自己是无根浮萍,而谁又知道身处宫内,尤其是高位之上,若不十分用力,又怎能按捺得住那份孤寒之气。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出去后,崇华殿不大的正厅之内才终于恢复自己熟悉的平静,蓝凌玉将琴身一端扣弦的乌木盖子轻轻卸下,几只挂弦的琴头出现,上面夹着小块的同样乌色的布帛,蓝凌玉小心取下,然后展开,乌布的背面便是白色绢面,上面的一排排小字让蓝凌玉的心狂跳起来。
几个月了,每一次打开这小块的布帛都让蓝凌玉的心止不住地跳动。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进眼里,似乎要将它们全部都吸进自己的体内。
片刻,蓝凌玉放下信帛,然后将竹简拿出,以简体字将信的内容抄在上面,她极力仿着信帛上的字体,她想留下这些字迹,想背下这信帛上的每一个字,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最大限度地做到将这信上的内容以别人看不懂的方式记在竹简上。
屋内静悄悄地,蓝凌玉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快速而沉稳地抄着字,这些日子的练习让她的书写速度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如今她可以又快又好地将这些字迹抄好。
刚刚抄好,荷香便轻轻在外面叩门:“翁主,太后召见。”
蓝凌玉微微皱眉道:“知道了!”
她收起竹简,将信帛烧掉,然后穿上一件青色外袍,便出了崇华殿。
到了长乐宫,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王太后沉着一张脸,许茹意早就到了此时也面色不佳地跪坐在一旁。而余美人和卞贵人则跪坐在下首的位置,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好似在抽壹。
蓝凌玉进到主殿之前,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叩身跪拜在她的面前。
“玉婕妤?听说皇上要为你们几个嫔妃建什么碧竹林?”
蓝凌玉心里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回太后,确有此事!”
“孤想知道这事情是因何而起?皇上明明知道未央宫里有规矩,不得种植大片林木,这不是为了皇室的安全,更是为了后*宫嫔妃们能够各守已位,孤的话你应该明白吧!”
蓝凌玉心里明白,自打武帝之后,宫里便不允许种植高大林木,一是怕有刺客进犯,这些林木正好可以做为他们的藏身之处,二来也是怕宫里的嫔妃们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
蓝凌玉伏身在地答道:“妾身明白。”
“那你们为何不劝阻皇上做这样的决定。”
“这事情起于妾身,与皇后以及余美人和卞贵人无关。皇上听说妾身学飞了琴艺,想要在上林苑内的竹林里听妾身奏琴,但是上林苑的竹子林地处位置偏远,每每去病次都十分费力,所以皇上才想要在妾身的宫殿四周种上竹林。”
“孤还寻思道这皇上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个主意,原来你才是那个根源呐!”
“妾身本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但是皇上已经下了决定,妾身再加劝阻也来不及了。不过妾身已经对内务司的掌事吩咐过,竹林不过就是借个意境,只在林中的亭子中央种上几棵,而其余范围的竹子则不过一个之高,只要命工匠随时修整便可以了。这样既不会坏了宫里的规矩,又能够满足皇上的要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