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媛扶着王皇后坐在软榻上,王皇后虚弱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兴儿身边的小太监小毕子到我殿里说聚贤苑里出大事了,我想到今天兴儿在这里跟太子殿下宴请众世子。于是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不堪入目的景象,兴儿站在一旁,太子殿下满身上血,地上躺着东平王刘钦的孙子刘谙,我被吓坏了,赶快命人关上宫门,不许任何闲杂人进来,又让人去请了太医,但不知是谁告知了皇上,不多时,皇上便来了!”
“你来的时候可曾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我来的时候,正看见瑶姐姐的车辇离开聚贤苑,我因为心里急,也没有看仔细……”
“那你有没有问出来骜儿到底是因为什么跟刘谙打起架的?”
“姐姐你不知道兴儿吗?他根本就不会喝酒,逢酒必醉,那时他正在别处酣睡,被其他的世子拉出来劝架,他跟我说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子和刘谙打架,刘谙自己脚下一滑倒在地上正好扎在摔碎的玉器上面的。但这时候皇上哪里听得进去,太医为刘谙把了脉,说是不会伤及性命,但伤到大腿血脉,怕是会落下残疾!”
王皇后稍稍松了口气,没有伤及性命就还有回环的余地,虽然刘谙是世子,但是他的父亲东平王刘钦与皇上只是个表亲,而且他年事已高,皇上已命他不用来朝很多年了。刘钦是出了名的懦弱性子,他的儿子却是一个四处招摇惹祸的,这一次只要刘钦不发难,那刘谙也不敢出头,那骜儿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王皇后抬起头,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过一会皇上便仍旧要参加狩猎大会了。冯媛对王皇后说道:“天快亮了,姐姐不如先去小憩一下,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再让人去叫您吧!”
王皇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冯媛说道:“最近宫里十分不太平,兴儿遇刺,太子又与人发生争斗!”
王皇后心里一动,但没有说话。正在这时,宫门处舍人来报,说是阳阿公主正在苑外候着等消息呢。
王皇后看了一眼内殿,冯媛知道她的意思,便起身说:“妹妹去说给皇上听,太子是阳阿公主的弟弟,皇上又疼爱公主,总不会不让她进来的!”
王皇后点点头,冯媛起身进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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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里一番忙乱,虽然那刘谙的血已经被止住了,但是刘奭仍旧让太医留下观察还在昏迷中的刘谙,太医行礼道:“回陛下,刘世子是因为醉酒所以才会昏迷,与伤势无关,如今血已经止住了,只要好好调理,便不会落下后遗之症!”
刘骜始终跪在一旁,既没有内疚,又没有害怕,只是平静中略带些疲倦。
“你这个逆子,枉费了朕对你下了这番苦功!”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为之,是那小子先出言不逊,儿臣一时生气才与他理论的!……”
“你住口,事到如今你还诡辨,朕要……”刘奭剩下的字还没有说出口,冯媛快步进来接过话头。
“陛下!”
刘奭皱了下眉头:“你怎么进来了?你也要为这个逆子求情?”
“陛下,阳阿公主在外面等候多时了,这天气又凉,妾身真怕冻坏了公主!”
“什么?阳阿来了,为什么没有人通报?”
“陛下下令不让任何人进来,那些舍人们哪敢在这时候进来打扰陛下!”
“让她进来吧,”说完转身又向着刘骜说道:“你看看你这番折腾让多少人挂心!从今天开始你便在这里思过吧,不许踏出聚贤苑一步!赵允福!”
“老奴在!”
“多找几个舍人看着他和他手底下那两个不争气的小太监。”
“诺!”
“父皇!”阳阿进来向刘奭行了礼,尽管她得到消息的匆忙,但她瞬间还是做了决定,起身更衣,然后过来聚贤苑,在外面呆了许多才得以进去的,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王皇后憔悴的脸,阳阿心里一紧,虽然不是亲生,但这些年来王皇后对她也算无微不至,面面俱到,即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
阳阿上前去,要行礼,被皇后一把扶住,阳阿有些心痛,问道:“母后,更深露重的,您在这里苦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为何不去休息?”
“哪里有那份心思?还不知道你父皇会怎么处置骜儿?”
“事情还没弄清楚,父皇便将全部责任都推到骜儿的身上,这太不公平!”
“阳阿,好女儿,你千万别跟你父皇说这些话,他正在气头上,难保不会翻出以前的旧帐,咱们这时可不能去火上浇油,弄不好,骜儿的太子之位可就保不住了!”
阳阿眉头一皱:“不会的,母后,女儿进去劝劝父皇!”
说完,阳阿带着朱嬷嬷进到内殿,朱嬷嬷小声说道:“公主,这是一个好时机,何不借此机会再扶植他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别说是本殿的势力,就连其他两宫的羽翼也不算丰满,若是贸然行事,可能会坏了大事!”
“那依公主的意思是?”
“不如这次本殿就做个顺水人情,先救了刘骜再说!”
朱嬷嬷点了下头,与阳阿同往内殿走去。
刘奭见了阳阿心情也算开朗一些,他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天气凉了,深更半夜的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父皇,女儿一听说弟弟又闯下大祸,哪里还呆得住?赶快过来,一是怕父皇生气伤身,二来是怕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让皇弟蒙冤!”
“他还能有什么冤?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父皇,女儿是了解皇弟的,他虽然有时荒唐,但他性子敦厚儒雅,这点与父皇您颇像,他是您的儿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一定是有误会!”
刘奭一听到“敦厚儒雅”这四个字,便想起自己的父皇曾经也用过这四个字来评价自己,又想起刘骜儿时的勤敏恭谨,不由得深叹口气。
“父皇,您得休息一下了,若是天亮后那些朝臣问起今夜的事情来,父皇可要养好精神应付他们。母后虽然疼爱皇弟,但您了解她,她一向公正严明,若是皇弟的错,母后一定不会包庇,但若这件事情与皇弟无关,那父皇也请不要再责怪于他!”
刘奭显然听进了阳阿的话,他看着阳阿那张明媚含笑的脸,“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
阳阿心里一紧,但脸上仍旧笑笑地说道:“哪有女儿会不像自己的母亲的,但女儿更希望能够像父皇!”
“像我?”
“是呀,父皇您对音律那样精通,让阳阿心中十分羡慕,但是阳阿就是再怎么样练习也不及父亲一个小手指呢!”
刘奭一听,心情大好,刮了一下阳阿的鼻子,“你这个丫头啊,都快与父皇一般高了,还是这样调皮!将来一定为你选个好夫家,朕不舍得约束你,也不会让人家也委屈了你!”
“谢父皇!”
刘奭愤怒而至,开怀而归,等在外面的王皇后看了,也十分佩服阳阿的心思。
“臣妾恭送皇上!”
“妾身恭送皇上!”
王皇后和冯媛同时起身恭送刘奭,刘奭扶起冯媛,“你也回去休息吧,这一夜让你担惊受怕了。”
说完看了一眼王皇后:“若是刘谙醒了,你把他带到朕面前来,朕要亲自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遵命!”
刘奭拉着冯媛的手一起出了聚贤苑,王皇后眼角的落寞更深了。
王皇后带着一行人进到内殿,太医见了王皇后上前行礼。刘骜已经起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他的膝盖已经跪得紫青一片,太医要为他擦药,他却拒绝了,他看着还躺在那里的刘谙,眼里弥漫出一片肃杀之意。
小毕子悄声说道:“皇后来了!”
刘骜赶快起身,一瞬间面部表情已经平静如水,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王皇后身边,“母后!”
“你坐着罢!你闹出这般动静,母后也不能包庇你,只希望这件事情真如兴儿所说的是他自己失足跌倒,也希望刘谙不要记恨你,若他记恨,你将为为帝之路之上则又多了一重阻碍!”
“儿臣明白了!”
直到这时,蓝凌玉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这位太子的真面目,他身材微胖,脸圆目狭,与王皇后不大相像,同刘奭也不大像。他身着一身皂色深衣,银线勾边,头戴高冠,腰间系白玉束带,即便他身着名贵华服,却仍旧看不出他有半分与众不同的气度,相比之下,刘兴年纪虽然小,但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势上都比这个太子强出一大截,怪不得皇上总是看这个儿子不顺眼。
这位太子的脸上时不时便呈现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眼神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嘲弄意味,虽然看似洒脱,但不知道为什么,蓝凌玉却觉得他周身总围绕着一股伤感的气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