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昭阳宫,蓝凌玉也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了,连日来的马不停蹄,进了宫也没有一刻得闲,此时这副身体真正困了。
可是她却不想回到长乐宫,一想到里面那让人几乎坠入梦魇的冷香味道,还有王太后时时刻刻探究着什么似的目光,以及她宫那些玄秘的道士符图和画像,都让她毛骨悚然。
她想了想,一转身对荷香说:“回甘府。”
“可是太后那里!”
“你去找到赵公公,让他派人去跟太后宫里的人说一声,就说皇上已经准了让我先回甘府了。”
“诺!”荷香转身便要走,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阴柔的男声。
“哟,这不是蓝陵翁主嘛!这夜都这么深了,翁主怎么还不歇着?”
蓝凌玉一转身,却看见石显正从不远处走来。
“石大人?我刚刚从昭阳宫出来,陛下召我去问了几句话!”
石显匆匆走近,略行了礼,蓝凌玉也赶快回礼:“石大人不必这么客气。”
“您现在贵为翁主了,若老臣还没有这点规矩,别人更不会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蓝凌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您现在是要回哪去呀。”
“本来是要回长乐宫的,但是夜已深,不便再打扰宫人,便遣人去回长乐宫人,我先出宫回甘府去。”
“甘府?”石显皱了皱眉头:“老臣也听说了,陛下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传了话,可是那些舍人们若是看到翁主深夜回去,有没有把房间备下不说,准会吓了一跳。”
“这么深夜回去是不大合适,而且他们双从来没有见过我,我带着两个丫头就回去了也不大好。原来皇后已经拨了嬷嬷给我,可是也得等明天天亮以后才能领人!”可是蓝凌玉实在不想回长乐宫,心想甘府里的人毕竟还算得上是自己人,就算自己唐突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不如这样,翁主今天便随老臣去老臣的外宅歇息一晚上吧。”
“石大人的外宅?这恐怕不大方便吧。”就算石显是刘奭身边的近臣,自己深夜去他的宅子里传出去恐怕又会落下什么口实。
“老臣知道翁主在忌讳什么,您还不知道吧,秋雨已经跟着老臣去了外宅,现在算是老臣的……”石显略为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听到这个消息后,蓝凌玉倒实在是吃了一惊,秋雨姑姑已经出了宫,傅瑶怎么肯轻易放过她,现在昭君已经“死”了,秋雨也没有什么用了,傅瑶还留着她,不怕她泄露她的秘密吗?
“翁主一定奇怪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秋雨留在傅昭仪的身边也没有什么用了,而老臣平时也为傅昭仪出了不少的力,如今将秋雨赐给老臣,各得其所,傅昭仪也乐得从中做好人。”
原来是这样,蓝凌玉点点头,心里有底了:“那好吧,就打扰石大人了。”
“哪里的话?荷香姑娘也不用去麻烦赵公公了,老臣身边的人还能派得上用场。您稍等老臣一下,等老臣向皇上复了命后就带着翁主回府。”
“好的。石大人您忙去吧。”
宫中总会有一些急奏在深夜送来,此时的宫门早就关闭了,为了让这些急奏能够尽早地递到刘奭的手里,刘奭便给了石显的这个特权,他可以在深夜里留下那些折子,然后再将折子传递给刘奭。
此时石显正是得了折子要呈给刘奭,也因此才遇到了蓝凌玉。蓝凌玉看着刘奭手里拿着的那一小撂竹简,心里闪过好奇的念头,便随即便这念头也被打消了。
石显去了有一会,连去长乐宫复命的宫人都回来了,他才匆匆赶了出来,蓝凌玉正站得腰酸背痛,石显看见了赶快赔罪道:“翁主,让您久等了。”
“石大人不要客气!”
“咱们走吧,老臣的马车正在外面。”
蓝凌玉点点头跟在石显的身后,好在他还有马车侯在外面,若是自己走回去,恐怕也得到少走上一个时辰。
马车在深夜漆黑的街道上行驶着,横门大街向来是最安静的街道,这里一边连着长官亲贵们的府群,一面则连着未央宫,平时若非真正的朝中要臣,这条道都是很少有人走的,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能绕道当然都绕道走了,所以此时的街上也是雾气茫茫,不见人影,在一片暖湿的春天气息中更显得诡秘异常。
石显的大宅排在甲阙北第的最末,靠近东市,是一座并不怎么起眼的宅子,同一路上路过的那些大宅院相比,显得逊色得多。走到门口,早有家人从里面出来,一面将马车拉到后面偏门,一面接着石显下来,大门没有开,只开了旁的侧门,石显让蓝凌玉先走,荷香与郁屏则跟在石显的后面,再后面就是他宅子里面的家奴。里面三进院子,最外面是一个正厅,此刻门窗大闭,沿着四周的回廊穿过第二进院子,里面只有点缀性的几处装饰建筑,院落中间两块草坪,几棵柳树稀稀落落地种在边上。
回廊与厢房之间还有小块草坪相隔,到此处已经看得见厢房里面有灯光透了出来,石显引着她们从T字型回廊走过,便来到院落正中,一排正厢三个门,两边东西两侧厢房则被刚刚她们穿过的回廊隔成两半。
石显引着蓝凌玉向正厢走去,荷香与郁屏被安排在西厢靠下首位置的厢房,蓝凌玉看了看这进院子的布局,知道下人们并不住在这进院子,应该是住在第三进院子,只因为想让荷香和郁屏更方便照顾自己,所以才特意让她们留在这里。
蓝凌玉被引着进了正厢,一进门,早出来一个中年妇人,一面拿着羽毛帚子一面说:“这个时间了,就留在宫中罢,还来回折腾,小心身子吃不消。”口吻像极了一个关心丈夫的贤妻。
“秋雨姑姑!”蓝凌玉叫了一声。
那妇人抬起头来,正是秋雨,她看见蓝凌玉,脸上也现出吃惊的表情:“玉儿是你?”
秋雨知道蓝凌玉陪着昭君出宫,昭君也告诉过秋雨说蓝凌玉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如今想到昭君,秋雨的眼圈不禁一红。蓝凌玉赶快说道:“秋雨姑姑,您节哀顺便!保重身体。”
“是呀,秋雨,翁主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快去收拾间干净的房间,让翁主先歇息一下。”
“你瞧瞧我,光顾着说话了,玉儿……哦,不翁主,您先坐着喝口热茶,我去打发人收拾上房。”
“石大人,秋雨姑姑,你们不要跟我见外,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如今叫我翁主,我反而觉得怪怪的,还是叫我玉儿吧!”
“好,难得翁主,哦,玉儿,您还保持着这份平常心,那私下的时候老臣也不跟您见外了。”
秋雨也点着头,一路带着人去为蓝凌玉收拾房间。见秋雨走了,石显也坐了下来,一面喝着茶,一面看着外面的天色,向蓝凌玉说道:“玉儿姑娘,老臣有件事情有些不明白,不过若是玉儿姑娘不想说,老臣也不勉强,您就当老臣没有问过!”
“若是朝中的事情,那玉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其他的事情,那玉儿恐怕更帮不上忙。”蓝凌玉看了看石显,他的脸色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这件事情,玉儿姑娘从头都参与到尾。”
“呃,”轮到她一头雾水了,只好问道:“那还是请石大人说明了吧!”
“呼韩邪单于的死实在是过于蹊跷!”
匈奴与长安相隔千里,石显的手都够到那里了,他倒是有通天的本事,蓝凌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虽然匈奴族与我大汉已经结为盟好,但这是匈奴族的家事,玉儿不好插手!”
石显这时才冷笑一声:“玉儿姑娘,既然老臣都敢这么问了,自然是有了一手的情报,若是玉儿姑娘不想跟老臣说您尽管直说好了,不要跟老臣绕弯子,老臣老了,有些话也没有心思去费力猜了。”
“既然石大人都知道了,那还问玉儿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得个可靠的求证?”
“玉儿姑娘果真是如皇上说的那样冰雪聪明。”
蓝凌玉心里又是一动,他把刘奭抬了出来,怪不得他的口气这么大,有皇帝在背后撑腰自然口气比别人硬许多。
“石大人,别说玉儿现在也云里雾里,就算是玉儿明白个中道理,也不便逢人张口就来,玉儿又没有九条命!”
“哈哈哈,玉儿姑娘果然是个心有城俯的,今天的事情当老臣没有说过。”
这时秋雨进来,问石显:“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秋雨,房间收拾好了你就服侍着翁主休息吧。”
“诺!”秋雨仍旧如在宫中侍候主子一般,向石显行了礼,然后做了请的姿势,蓝凌玉起身向石显一躬身:“石大人也早些歇息,玉儿就先退下了。”
“翁主慢走。”
走出了正房,蓝凌玉觉得四肢都酸痛无力了,跟着秋雨去了自己的睡房。进到屋子里蓝凌玉才发现这是一间标准的闺房,里面从摆设再到装饰,都十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若不是秋雨在宫中服侍这么多年,一般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真没有办法准备出一间这样的房间。
“谢谢你,秋雨姑姑!”
秋雨看了看蓝凌玉,欲言又止的神情,被蓝凌玉全看在眼里,她对荷香、郁屏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到门口去帮我点个炭炉子来,这种天气里我怎么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两个丫头跟在她身国这么久了,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屋子,守在门口。
“秋雨姑姑,快来坐下。”
“这,老奴可不敢。”
“秋雨姑姑,下面的话很重要,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