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九月,接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整日整日地看不到太阳,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蓝凌玉比任何人都上火,都盼着这场大雨赶快停下。
她被大雨困在了城中,自从收到了暖儿藏在钱袋里的消息后,她便一直寝食难安,暖儿已经告诉她自己和惠宁已经离开长安了。她信守着自己的诺言,把刘康的消息告诉给了蓝凌玉。
荷香也发现蓝凌玉最近的变化,一会就如同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一刻也不得闲,一会又如同痴傻了一般,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做。
她私下里去找到少夫人,少夫人也没有办法,这丫头以前还挺正常的,自从中秋从宫里出来以后,便是这样子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问她,她不是傻笑就是摇头。家里人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甘家的男人们早就回到北地去了,家里又剩下一群妇孺。
少夫人也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给蓝凌玉把脉,那些人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开了大堆的药方子,蓝凌玉每天都被逼着喝药汤子,不过少夫人发现越喝她人越傻以后,便不再给她喝药了。
这十几天里,蓝凌玉一直在琢磨的一件事情,就是怎么出去看上刘康一眼,就看一眼就行。她现在借着养病,不用到处乱走,也不用进宫野去了。
高陵离这里又不远,若是自己偷偷带了大恩出去,相信只需要两三天便能回来,家里这头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因为现在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老夫人和少夫人了。
荷香和郁屏那头,只随便找个理由,让她们遮掩一下就可以了,她们都是自己的心腹,可以信得过。
只是这场该死的大雨,却下起来没完没了,阻碍了蓝凌玉的计划。不过也正是这场大雨,救了蓝凌玉以及甘家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的命。
这天,蓝凌玉仍旧坐在窗边琢磨着等天一晴就骑着大恩偷跑出去,荷香进来后又开始数落她了:“翁主,您怎么又坐在窗边了,郎中都说了,那里湿气重,对身体最是不宜,您快回来,奴婢这就给您升炭炉子来。”
蓝凌玉赶快说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冷。”
“不冷也不能坐在窗口。”荷香守职地说道。
她正要过去拉蓝凌玉起来,郁屏匆匆跑进来说:“翁主翁主,阳阿公主府上的家丁来信说请咱们家里人去那里坐一坐。少夫人让人来叫您一声。”
蓝凌玉眉头一皱,想必又是刘骜的把戏,他现在也开始学会利用迂回战略了。若是想要见蓝凌玉了,从来不直接召蓝凌玉进宫,也不来甘府找她,而是去阳阿公主府,美其名曰是“微服出行”,实际是还是为了看蓝凌玉,阳阿来请甘家的两位夫人捎带请蓝凌玉那都是假象。
蓝凌玉叹口气,自己要出去还真得跟这位活宝提前打个招呼,若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不得把整个长安城掀个底朝天才怪,可是又要怎么跟他开这个口,若是跟他说自己去看刘康,不得把他气吐血才怪。
现在不动也不行了,蓝凌玉便让荷准备衣服,自己换上了套夹棉的素色深衣,外面罩上了一件薄薄的棉制交领外裳,此时头上的帽子倒真正用上了派场。过了这么长时间,蓝凌玉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个小小的揪揪的长度了。
她为了让头发长得快一些,便将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杨涓来看过她一次,就夸她的头发弄得新颖,结果,蓝凌玉第二天便看到杨涓在发髻下面也用虚发弄了两个这样的小揪,她还很得意地说,现在城里的闺秀们都开始追捧起这款发式来,蓝凌玉听了哭笑不得,不过这无意间的引领潮流倒也算是她苦闷日子里的一点调剂。
出了门,才知道外面已经冷成这样了,说句话嘴边都挂着呵气。荷香知道她怕冷,早就提前准好了手炉子,一面给她系上披风,一面将手炉子塞到她的手里。
少夫人看了,便笑着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丫头,就是心细。”
荷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随着蓝凌玉上了车后,荷香和郁屏又用厚厚的帷帐将车里面围了起来,以防透风。
蓝凌玉怀里抱着暖炉,身上披着大衣,身上一暖和,又不禁犯起困来,还没等打个嗑睡,便已经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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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阿的公主府是建在长安城的一个地势颇高的地方,这里原是丘陵,当初元帝选址的时候,便是想要依山而建,放眼整个北阙,唯有公主府一眼就能被认出来,因为只有那一角楼台高阁,飞檐斗拱,金壁辉煌,一派皇家气势。
下了马车,蓝凌玉随着公主府的家丁一路走过条条抄手游廊,座座假山凉亭,这才走到她的正厅里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府里的舞姬都躲到了屋子里,若是赶在天清气朗的日子来,可谓遍地春色满眼,秀色可餐。阳阿自打成亲以后,更是大规模地四处采购舞姬,养在府里,并动用了不下十数位教舞师傅,而且阳阿还曾派人下苦功夫学习蓝凌玉的那套《飞天》,蓝凌玉只是听说,还没有见过,不知她的这套传说中的招牌舞现在已是什么规模。
进到正厅里来,阳阿没等两个夫人行礼,便一手搀住两位夫人,嘴里说道:“甘祖母,甘姨妈,你们可不要煞坏阳阿,到了我的府里,无须多礼。”
老夫人这才免了礼,阳阿扶着她坐在正位之上,少夫人也入了坐然后笑着说:“公主真是好兴致,这大雨天的还有心情宴请宾客!”
“哪里是我兴致好,而是我那位皇弟!他成天在宫里腻的很,便要到我这里来祸害一番,非要弄走我几个舞姬回宫里去给他跳舞他才高兴。”阳阿与刘骜虽然是同父异母,感情却依旧深厚,现在刘骜做了皇帝,也没拿她当外人,仍旧与她以姐弟相称。
“哦?皇上也来了?”少夫人吃惊地问道。
“刚下了朝,连衣服都没换,现在正换衣服呢。”阳阿一提起来就皱眉,两个人从刚才便躲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什么说了那么半天。
阳阿赶快命家丁去催,这回刘骜倒是很快地出来了。
蓝凌玉坐在最下首,正是没精打采的时候,看到刘骜这一身打扮,也不禁眼前一亮,他身着白色窄腰深衣,上面以银色和朱色线绣着复杂的绫形图案,乍一看去没有什么特别,但随着他的走动,那图案还会变幻形状,宽袍大袖,十分飘逸,蓝凌玉心里溜号地想,恐怕这是现在最先进的刺绣手段了吧!
一行人又要起身,赶快被刘骜制止,这里老夫人为大,除了蓝凌玉都是刘骜的长辈,而且又是私人聚会,本就无须拘着那份礼节。蓝凌玉干脆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阳阿见人都到齐了,便笑着说:“其实今天本来也是我想邀玉儿过来,怕甘祖母在家里呆着无聊便一同请来了。”
老太太见人多热闹心里也高兴,脸上笑着:“敢情我们都是跟着玉儿沾了光。”
蓝凌玉有些好奇地问道:“阳阿公主叫臣女来做什么?”
“你不记不记得当日你曾经跳过一支叫‘飞天’的舞蹈?”
蓝凌玉点点头。
“我已经命人将那舞编成,不过总觉得哪里还有些瑕疵,这次正好皇弟也来了,所以想请大家看看,给提提意见,尤其是玉儿,这是你的主意,你一定要帮我参谋到底。”
蓝凌玉点头,笑了一下:“真没想到,阳阿公主的嗜好不仅不减当年,反而更加严重了。”
这时史冉也从后面出来,他的身形比刘骜还要俊朗,此时更是满面红光,看样子与阳阿两个人的生活很是幸福。
“玉儿算是说对了,”对于蓝凌玉这位大媒人,他也直呼她的大名,显得亲切:“现在阳阿连理我的时间都没有了,一直研究着怎么编排舞蹈呢。”
“我理你的时候还少吗?”阳阿娇俏地看了一眼史冉,私毫不避讳外人在场。
“那就请阳阿公主的舞姬们出场吧。”蓝凌玉说道。
阳阿拍拍手,笙萧合鸣,鼓乐齐奏,几名舞姬出场,她们身着窄腰舞衣,肩臂上缠着艳色绢带,身段轻盈,体态阿挪,跳得正是出自蓝凌玉之手的《飞天》。手势翻转时,那些绢带随着身形做起大波浪的花样,远远看去,如同层层浪花重叠,又如同天上云朵自在舒卷,十分飘逸。
蓝凌玉从头看到尾,以专业的角度看,舞编得挺完美的,若是再加上一些特技,加上些舞姬人数,在队型上稍加编排一下就更好了。
她刚要站出来提提意见,却发现周围的人,除了她跟阳阿都看得快要傻掉,连史冉都算在内。
既然大家的表情都已经如此了,那就说明这舞蹈在现在这时代已经达到了顶级的状态,根本无须自己再多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