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脸上开始露出一丝笑意,与刘康脸上的沉闷形成对比,而且刘康脸上越是黑线密布,刘骜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恭王,看过傅昭仪就赶快出宫吧。”蓝凌玉向刘康一躬身,然后拉着又开始作傻乐状的刘骜匆匆走了。
“玉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刘骜话还没说完,蓝凌玉便将手放开了,然后单膝跪地,“玉儿有事想求太子。”
“有话你就直说,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玉儿想请太子放了恭王,不要再难为他,玉儿会一直陪在太子身边,直到太子不需要玉儿为止。”
“你……”刘骜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如同一个还没来得及变脸的木偶,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睛里却已经盛满凉意,“你,终究还是想着刘康?”
蓝凌玉没有说话,她心里有六分是存着私心想要帮着刘康,但是剩余的却是不想看到他们兄弟反目。
“好,我答应你,我会放过刘康,但你要信守你说的话。”
蓝凌玉抬起头来,刘骜看到她的眼神就后悔自己说过的话,与其留一俱行尸走肉,还不如放她快乐地生活。
蓝凌玉却想着:何必要我守着自己的话,只要你一个命令,囚住我如同囚住一只笼中鸟又有何难?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天亮之后,前朝的局势开始了新一轮的变更,在王皇后的示意下,许嘉和甘延寿手下的人开始逐步放进来一小撮一小撮的朝中重臣,商议国事。
此时除了外围把守皇城的两位将领手握重权外,朝中掌握生杀大权的就属王皇后的异母兄弟王凤了,天不亮,他就匆匆进了未央宫。王皇后一身素衣在椒房殿正殿,听闻外面的太监报王凤来了,赶快请进。
蓝凌玉正扶着自己的祖母和姨娘往椒房殿的方向赶来,天亮后,她们依照大礼向王皇后请丧,每逢皇帝薨逝,外戚的媳妇们都要进宫里来请丧,实际上就是走个形式,劝慰皇后及太后节哀。
走到椒房殿门口,正看见石显在外候着,琉璃纱茜的宫灯照映下,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蓝凌玉走上前去,石显一看见她们家老小都来了,赶快上前请安。
“石公公,我祖母和姨娘来请安了。”
“翁主,您们先在耳室里稍等,王大人此时正在殿内与皇后商议先帝后事以及朝中扶政之事。”
“王大人?哪一个王大人?”蓝凌玉不解地问道。
石显眼睛向后一睃,蓝凌玉知道此时在这说话不方便,就赶快让甘家两位夫人先进到正殿旁的耳室喝茶,一进耳室,发现小小的房间里已经坐满了其他各家前来请丧的外戚夫人,甘家夫人与她们依依行过礼后,便在一旁坐定了。
蓝凌玉此时赶快又重新出来,石显正站在门口一边的角落里,轻声招呼着蓝凌玉:“翁主,请借一步说话!”
到了偏僻地方,石显又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悄然说道:“这位王大人是皇后的母家兄弟,以前因为皇后怕引起朝中议论,不敢请先帝为他封爵,只是在朝外做了个中郎。如今,先帝没了,皇后但将自己的兄弟召进来,说是为国分忧。现下是没有什么头衔,只怕日后加官封爵,指日可待了!”
蓝凌玉点点头,这是必然现象,以她了解的,王太后刚做上太后的时候,围绕在刘奭身边的都是王太后母家的外戚,不过现在随着太后年迈,其母家虽然在朝中仍旧显赫,却已经名存实亡,大权旁落了!
如今王皇后也荣登太后之位,当然也要重用自己母家的人。蓝凌玉说道:“那我就先随着祖母呆在那边,什么时候等皇后议完事情,还劳烦石公公通传一声。”
“哎,翁主,跟您说实话吧,现在已经轮不着老奴通传了!”
蓝凌玉一脸错愕。
“您是不知道,老奴这一辈子都勤勤恳恳为陛下做事,陛下让老奴往东老奴不敢往西,因此有些事情上,就不得已得罪了一些人,如今先帝没了,老奴也没有庇佑,老奴这就打算告老还乡去了!”
“您是说,您要走?”
石显点点头:“老奴老了,再也费不了那份心神了!”
蓝凌玉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就是不知道王皇后和刘骜会不会放他出宫。
“到时候,还请翁主为老奴多说几句好话。”
“我?”蓝凌玉虽然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这皇宫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一方面,她的名义上的父亲正在外面把守着城关,另一方面,她身处深宫,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握在别人的手里,可是她看着石显那张的确苍老年迈的脸庞,不由得心生怜悯:“好吧,石公公,若是我能说得上话,一定会向皇后和太子为您讨这份恩典的。”
“哟,那就先谢谢翁主了!”
正说话间,蓝凌玉便听到荷香在不远处如同没头苍蝇似的乱喊着:“翁主,翁主!你在哪里?”
蓝凌玉眉头一皱,荷香跟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内,稳重了不少,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了!她看向石显,他也正看着蓝凌玉,蓝凌玉冲他点点头,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然后就先出来了。
“荷香?”
“翁主,您急死奴婢了,出大事了!”荷香的确是急得满头大汗。
“慢慢说,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越是出事,就越要镇定。
“咱们家的人传来话说,城外的要道不知被什么人给围住了,咱们家将军派出去查探各诸侯王情况的探子都莫名其妙地死了。”
“啊?”蓝凌玉有些半信半疑,这不会又是王皇后在那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如今许嘉围宫,甘家父子围城,城外的要道还有人在围着,若那股神秘人是与皇宫里面对峙的势力的,那这座城就是座死城了,可是这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蓝凌玉想去找刘骜问个明白,他此时虽然还在椒房殿上,但是却并没有在正殿,而是在偏殿一旁休息,蓝凌玉对荷香说道:“你不要慌,外面有那么多的将士守着,你怕什么?”
“我怕翁主有危险!”
“放心吧,荷香,不会有事的。”荷香已经被吓得眼泪汪汪的了,但她好歹也算是经历过世面的丫鬟了,蓝凌玉稍加安慰,她也镇定下来。
“你进去里面服侍老夫人她们。我去找太子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荷香走了以后,蓝凌玉提步进了椒房殿。
宫外的情形多么凶险蓝凌玉不知道,但是宫内的情形却是有条不紊,一拨拨的宫人们来回穿梭,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噪音,偶尔有穿着素服的大臣们进到椒房殿前殿,也并不过于引人注目。
刘骜正在侧殿休息,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老奴向殿下辞行来了!”刘骜从床榻上起来,正看见石显恭敬地跪在榻前。
“石公公,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刚走,很多事情还需要您来帮手,您怎么在这个时候跟本殿说辞行?”
“太子殿下,老奴有您这句话也就足够了,老奴今天来是想向太子澄清以前的种种误会。”
“石公公,您与本殿有什么误会可言,”他眯起双目:“你是怕本殿会向你趁机报复?”
“老奴怎么敢心存那种心思,只不过是不想让太子殿下对先帝有所偏见!”
“事关我父皇的?”刘骜想起自己做的种种都不讨父皇的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人都已经没了,却还有人维护他为他说好话,难道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是怕自己不能够好好安葬自己的父亲?
“老奴是存着私心,怕太子殿下怪罪老奴,因而连累家人,可是先帝的心意,太子却不能辜负了。”
“父皇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立二弟为太子,可是这样?不过他是本殿的父亲,若时间来得及,就算是他要把我废了,我也无话可说。”
“先帝从来未想过要废了您,另立太子,他不过是想以此方法刺激太子,让太子警醒。”
“石公公,您是服侍父皇多年的老人,若您想要告老,本殿会让你如愿以偿。”
石显叹了口气,知道刘骜对于父亲的积怨已深,刘奭虽然费尽苦心,却得不到儿子的谅解,自古帝王家的亲情就淡薄。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石显出来以后,刘骜就陷入了沉思之中,外面通报的人连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等他回过神来,见外面守门的太监正站在身旁,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太子殿下,蓝陵翁主正在门口求见。”
“让她进来,以后若是玉儿来了,不必通报,让她直接进来就是了。”
那人应声而退,到了外面请蓝凌玉进去,她一进来,便发现刘骜的脸色格外黑,心里寻思着大概是因为刘奭的去世让他也受到不小的冲击的缘故吧。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玉儿,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的父皇特别喜爱我,他常常抱着我坐在他的膝头上,给我讲《论语》,可是等我长大了以后,却发现父皇看见我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却对三弟越来越好,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太子之位并不好坐。这么多年来,为了让朝中的大臣们扶持我,我情愿自己在父皇眼中变成一个废物,在大臣们的眼中变成一个昏庸的太子,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不想输掉亲情后再输掉自己的王位。可是现在却有人跑来告诉我,说我的父皇是真的想让我成才才会这样!你说说,多么可笑,又多么靠不住的借口!”
“太子,或许先帝真的有苦衷,帝王这条路从来不好走,若真的能狠下心来彻底自私,从此变成一个只顾自己享乐的人,或许做个帝王会快乐一世,可是但凡有些抱负的帝王,不仅仅要为自己这一朝的政事考虑,更要为后世子孙的基业考虑,或许这正是先帝的苦心也说不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