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到你要出去,怕你有危险,所以才领了我的家奴跟在你的身后。却没想到,不但没有保护成你,反而还得要靠你来保护我。”
蓝凌玉失笑:“没关系,你的好意我明白。谢啦!那我们就搭伴吧。你抓紧些。”说完,她略一夹马腹,大恩脚步加快了一些。
雕陶莫傲被一振,赶快搂紧了蓝凌玉,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在她的心里也就拿这个半大孩子当个瘦弱的弟弟一样,但却没想到,雕陶莫傲的双手围在她的腰上,在从手指尖传来的微热中,心里却涌出莫名的悸动。
五月十五日,大汉和硕公主与匈奴呼韩邪单于在龙城举行了隆重的和亲大礼,昭君依旧按照汉家的规矩,着一身大红嫁衣,上面绣着大团牡丹,庄严中透露着异常华贵的气势,云鬓高耸,妆容明丽,巴掌大的粉脸上风情尽现,修长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塞外苦塞的空气中,更显不容人侵犯的圣洁和高傲。她头戴赤金凤冠,后面插着八只翡翠缠金丝步摇,环佩绕身,有风吹过发出清脆响声。
她没有选择坐辇舆,也没有以盖头遮面,却是骑着高头大马与呼韩邪单于在城中绕行一圈,接受各族首领的祝福。她每走到一处,周围刚刚大声吵杂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下来,人们都为这位美丽而高贵的汉家公主的美貌而折服,待她走过都高喊“大汉乌脱拉,阙于乌拉!”
昭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一路微笑着走过,时不时扬起素手,向着人群致意,她的亲民举动更是让人对这位美丽的匈奴新任阙于钦佩得五体投地。
蓝凌玉与呼韩邪的几个世子骑马行在队伍之后,再往后就是呼衍挪带着的匈奴护卫队,蓝凌玉听到一旁庆贺的喊声,回头来看了看呼衍挪,纵使他神色如常,也掩盖不了眼底那一抹深深的悲哀。
队伍走了小半天,才回到大帐之中,昭君与呼韩邪同坐主位之上,共同参加庆贺的宴席。鼓声擂擂,匈奴女子脚戴银铃,跳起了舞蹈助兴,一帮呼韩邪身边的权贵们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消遣。
每年匈奴族的聚会,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当众羞辱汉人女子。以前蓝凌玉只是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一次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边境的士兵对于匈奴人恨之入骨了。
虽然呼韩邪已经跟大汉言归于好了,但是他在龙城之中以及自己的大于庭于中还蓄养着大批的汉人家奴,不仅于此,那些匈奴亲贵之中多蓄养着汉人女子,此时一个匈奴人扛着一个全身包着白色粗布的女子,她长长的头发顺着匈奴人的后背垂下,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那匈奴人将她重重摔在地上,这时她才有了知觉,拼命挣扎,凌乱长发间,蓝凌玉看到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那女子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可是却好像受过不知道多少的凌辱,满眼都是受伤小兽般又恨又怕的表情。
那匈奴人一扯粗布,再一抖,那个女孩便被粗暴地甩到一边,蓝凌玉一看,脸立即就黑了,那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几近透明,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已经发育得像个成人般,此时她的身体几乎暴露在所有在场的匈奴人面前。
那些喝多了的匈奴高声叫好,蓝凌玉呼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外袍脱下,给那个女孩盖上,那女孩起先还防备地要抬手反抗,但一看是一个同她一般大的汉人女孩,便放下心来,蓝凌玉给她披上衣服,又扶她起来,命荷香把她带到自己的帐中。
众人愕然,蓝凌玉回过头来盈盈一笑:“这女孩长得乖巧,正好我那里缺少一个侍女,大单于把她赏给我吧。”
“这位大汉翁主真是好胆识,敢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救下本王的家奴。”一个中年大汉站起身来,这人正是匈奴的左贤王臧苡荼。
蓝凌玉笑着说:“臣女不是救,而是要,大单于不会这么吝啬吧。”
臧苡荼哈哈大笑着说:“大汉把阙于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公主都赐给咱们匈奴了,区区一个家奴,本王还是舍得的。”
“臧苡荼,本殿在跟大单于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左贤王来插嘴了,你是不是看本殿年纪小,所以想要在本殿面前耍威风,本殿年纪是小,但是轮不到你在本殿面前耍威风,本殿的父亲现在还在寒外边关等着接本殿回长安城呢,你就少在这里狗仗人势了。”
臧苡荼被蓝凌玉一顿抢白,脸色彻底黑成锅底黑了,他面子上挂不住,一步跨到蓝凌玉的面前,恨不得用眼光把她给撕成碎片。
“臧苡荼,你要干什么?”一个凌利的声音呼啸而至,帐内众人一片愕然,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清瘦少年,站在蓝凌玉的面前。
臧苡荼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冷笑一声:“世子也来管这闲事了?”
“雕陶,你在干什么?”呼韩邪厉声喝道。
“臧苡荼,她是大汉翁主,难道你想对她无礼,然后再挑起两族的战争,陷我匈奴于连绵战火之中吗?父王,如今我们两国交好,本来就不应该再蓄养汉人为奴,那些汉人家奴早就应该放了,别说汉军正在关外严防以待,就是我们也不能再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世子,你似乎没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吧?”臧苡荼又轻蔑地说道。
“为何没有?我既是大单于的亲生儿子,我的母亲也是大汉尊贵的公主,现在父王没有立下继承单于之位的世子,我便有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
不只是臧苡荼一愣,就连坐在上位的呼韩邪也是一愣。
臧苡荼随后又冷笑着说:“你在匈奴里立过什么汗马功劳,论骑射你样样落后,就算大单于想要立下继承人,也不会有你的份。”
“众世子们倒是骑射摔跤样样精通,但这些年来,好像功劳都是呼衍挪一个人立下的,我没有听说过哪个世子带兵冲锋陷阵的,臧苡荼,这你又作何解释?况且,若要真正成为一个大单于,光是在战场上有勇有谋还不够,还要像父王这样在政治谋略上也要有所作为,懂得权衡利弊而不是逞匹夫之勇这才是成王者的必备条件,若光是一味懂得用蛮力拼杀,顶多也只能算是一个下等将相之才。”
雕陶莫傲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呼韩邪却拍手说道:“好,看样子你母亲没有白白教导你这么多年,臧苡荼,如今你心服口服了吧!”
臧苡荼愣愣地看了雕陶莫傲半晌,然后突然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子,真是有长进!大单于,得子如此,夫复何求?”说完后转向蓝凌玉:“我是老了,看着这年轻一辈都这么敢说敢做,真是让我羡慕!”说完又笑着回到了座位。
蓝凌玉看向雕陶莫傲,却发现他的手正在抖得不像话,赶快走到他的面前,“那左贤王就是同意将那名家奴送给臣女了!”
“这有何难,翁主喜欢尽管将人带走,来,我敬世子和翁主一杯!”
雕陶莫傲抖着手举起一旁仆人递上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放下碗后,脸上的五官却拧在一起,蓝凌玉也一饮而尽,之后的表情比雕陶莫傲好不了,这烈烈的酒真心难喝啊。
呼韩邪大婚,匈奴人欢庆三天,蓝凌玉也该准备着离开匈奴了。第二天,蓝凌玉去见了昭君,她已经换下汉人的衣服,穿上了匈奴阙于穿的衣服,她左看右看笑着说:“别说,姐姐穿上了这身衣服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昭君脸色黯然,强打精神地说道:“你就要回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度过余生了。”
蓝凌玉心里也是一痛,却想到了一个人:“你放心吧,呼衍挪大人是个好人,他会守护在你的身边的。”
昭君一惊看向蓝凌玉:“你知道了?”
蓝凌玉点点头:“只是感觉,却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没有说破。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情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昭君的脸上现出一片愧疚之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蓝凌玉当她是因为没有告诉自己所以才这样,笑着说:“我明白,这种事情总不好说出口的,只要你能开心,我不会计较的。”
她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蓝凌玉,“你回去还是要去找恭王的吧?”
蓝凌玉有些诧异她突然提到刘康,但是仍旧点了点头:“这次回去我想先去看看孝王,然后再绕道去妃陵看看安儿姐姐!”
“那你,要保重,还有……”昭君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昭君姐姐,你怎么了,这么吞吞吐吐的。”
“还有就是,请你好好照顾我的姑姑。”
“说起来昭君姐姐你还有父亲和妹妹在长安,你怎么一点也不挂念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都很安全,而我的姑姑,却……”
“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你的妹妹不求着皇上将你的姑姑也放出来同你的父亲一起生活?”
昭君摇了摇头,“这个姑姑也不算是我们家的亲戚,与父亲一起生活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父亲的为人是非常小心的,他想必是知道会得罪傅昭仪,所以才没有向皇上提出请求。”
蓝凌玉点点头,又说道:“你放心吧,有机会我会跟太子殿下还有皇上提出来的,傅昭仪现在已经失势,再也不能利用身边的人为她做坏事了。”
昭君惨然一笑:“我也再不能回家了。”
“谁说的?你看宁新公主不就回家了吗?”
“可是她也剩下半条命了!”
“你和她是不同的!”蓝凌玉把话只说了一半,呼韩邪当年娶宁新公主的时候正值壮年,所以才耽误到现在,而现在他毕竟也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了,昭君却还年轻,因此她还有机会。
蓝凌玉最后看一眼这座矗立在大漠中的龙城,然后一扬头,一步步走向繁华盛世。
雕陶站在门口的角落里,看着那骑在马背上的小小身影,眼里透出不舍的光芒,一旁的须卜娜珠看在眼里,也随着他的眼光看向蓝凌玉远去的身影,一颗心沉沉坠入深深的海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