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玉听了叹口气,这个郁屏说她幼稚她倒比谁都清楚宫里的女人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若说她成熟,她却还跑出去跟人理论些只会变蓝凌玉变作靶子的话题。
“算了,你出宫去把这香送到以前给我看病的那位郎中那里,既然是有助于怀孕的熏香,那就说明里面是有药性成分的,若是他能配得上,就让他配一些来吧。”就算蓝凌玉自己用不上,也可以送一些给别的宫的宫女作礼物,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希望刘骜能够有些个子嗣的。
郁屏听蓝凌玉松了口,高兴地应着就下去了。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郁屏却面带失望的情绪回来了,蓝凌玉看见她那似乎饱受打击的表情,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薰香并没有什么效果?”
郁屏微皱着眉摇着头说道:“奴婢去的时候,那家医馆里面早就没有了这位郎中了,听说他好像是成亲了,又好像是赚了很大一笔钱之后就消失了。”
蓝凌玉看着她那失望的神情,好像是若有所思一样,笑着问道:“怎么了?你是在失落这香配不了,还是在失落以后再也看不见那个已经成亲的人啦?”
“翁主,”郁屏赶快大惊失色地说道:“奴婢可不存在一点点那样的心思,奴婢只想好好服侍翁主。”
“算了算了,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看你的样子,好像我要吃了一样。”
“可惜这香了……”
“你要是真在意,就拿去宫里的太医那里去吧。”蓝凌玉反而安慰起郁屏来。
“宫里的太医?对呀,奴婢怎么没想到,奴婢这就去。”
“郁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往外跑,还不快侍侯翁主洗澡?”荷香从外面进来,正撞见要往外冲的郁屏,看她那猴子似的劲,荷香赶快制止她。
“哦,那奴婢明日再去吧。”
“随你好了。”蓝凌玉很宽容地说道。
“翁主,您是要现在备热水,还是要过一会?”荷香一面递上一块帕子问道。
蓝凌玉接过帕子,将手擦了一擦,说道:“等一会暑热退了,我去泡个温泉吧。”
“那好,奴婢们去准备。”
温泉宫离未央宫其实还算是有点距离的,蓝凌玉为了方便起见,也没有让人备辇,自己带着荷香、郁屏还有几个侍卫便往那边去了,走了快半个时辰,才看见温泉宫的大门。
蓝凌玉便让侍卫们在外面侯着,自己只带了荷香和郁屏进去,温泉宫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温泉池子,后来刘骜为了大兴奢靡之风,便硬是将这里以土石垫高,硬是垫出了一个依山而建的架势,在上面泡着温泉,还可以看见远处的风景,夏夜里凉爽的风吹过,身下的温泉散发出融融的暖意,真让人惬意得给个神仙都不会换。
蓝凌玉置身于池水之中,这温泉的池子已经被人工造成的假石墩围成了好几个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小池子,池水由高处一路向低处漫流而去,在静谥的月夜里发出汩汩的声响。
蓝凌玉一边泡池子,一边看向天上的星光,地势高的好处就是看什么都觉得视野开阔,连天上的星星都如同近在眼前。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被天上的星星都拥进博大的怀抱里,感觉自己正从这温水池之飞出去。
正在这时,她又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蓝凌玉警惕地问道:“谁?”
另一侧地势较矮处,一个人影渐渐露了出来,蓝凌玉的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躲在温水池子里,若是那人不怀好意的话,自己就顺着另一头冲下山去,衣服就放在不远的地方,而荷香和郁屏也在不远的地方呆着,自己要想逃出去还是挺有胜算的。
这么想着,她悄悄地朝来人相反的方向游了过去,一面伸手抓起一件外袍。
“玉婕妤不要怕,是我?”
“是你?”
月亮出来了,清朗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蓝凌玉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这个消失已久的人回来了,这一次不知道他要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消息。
如果说阳阿的府邸是长安城权贵里面首屈一指的豪华大宅,那么这第二名的位置就当之无愧地要落在富平侯张放的府宅上了。
这宅子并不以大取胜,而是以里面精巧的格局和心机巧妙的设计,他的府宅几乎都是建在水上,而宅子中也少见寻常大宅中所见的那种抄手游廊,这里屋宇与屋宇之前的连接全部都设计在房屋的内部,而张府里的建筑多为二层到三层的建筑,因此这些连接宅子与宅子之间的阁廊也都架在空中,而且阁廊全部被馥郁的花草所覆盖。因此放眼望去,这里如同一座小型的水城,再加上张府的地势较高,若是遇到多雨雾的天气,倒又如是悬浮在半空的空中花园一般。
即便是冬天,百花凋凌,这里的花也开不败,因为阁廊里面如同一个能够吸收天然阳光的温室,养在里面的花草都不会凋凌,仍旧郁郁葱葱地生长着。
梓依一路跟着前面的家丁,穿堂过巷,越走心里越是连惊带叹。沿途经过敏安阁、雨落馆、明香殿再过两座玉砌拱桥,便来到张放平时议事的有信斋。
这里也是一座建在水中央的小巧的两层建筑,四面有四条汉白玉砌就的榭台,伸向另外几幛建筑,梓依一路随着家丁走进了有信斋,见里面摆满了奇珍异宝,琳琅生辉。
走到二楼的一个露天的檐台上,正看见身着一件家居燕服,宽袍大袖在风中飞扬,头发没有扎髻,只以一条玉带松松地系着,长发也随着衣袍高高扬起,他坐在正中间的一个石制短榻之上,手里拿着一个长得有些奇怪的琴。
张放让他坐下后便撩拨着那琴,一串略带凄凉的音符传了出来。
梓依不说话,只静默地坐在一旁,他的气色好像好了一些,身上的伤也大半都愈合了,此时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衣,没有束带,微风吹过,袖袍翻飞,倒显得有些飘逸之感。
张放又弹奏了一会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说道:“这琴叫马头琴,是匈奴人的乐器,怎么样,我弹奏得还算不错吧。”
梓依略微点点头,张放又弹了一会,才将琴递给了下人,下人拿过琴后转身走了,另外两个侍女上了茶后也退了下去,天边堆起了一点点青灰色云彩。
檐台上只剩下张放和梓依两个人。
张放拿起茶盏,轻轻地拨了拨茶盖子,然后又放到一边,微笑了一下说道:“本王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敛财,第二见事情,就是对雨弹琴。你的话可要说得快一些,不然的话我们一会可就要淋雨了,等你说完,我要去我的羞雨阁抚琴了。”
似乎是配合着张放的话,天这传来了滚滚雷声。
梓依心平气和,镇定自如地在雷声风声之中,静静地将他手里握着的那个秘密缓缓说了出来。
的确,他也喜欢敛财,但之前他却只收钱不害人命,就连当年的匡芸找他来配药想要慢慢毒死某人而不被人发现时,他都没有下那样的狠心,只是配了一味毒性很轻且可以解开的药方。
若不是后来那丫头找到他的头上,他还不知道堂堂匡家的大小姐想要害的人竟是甘府里的划蓝陵翁主。
之后,他也是因为钱才为蓝凌玉配解药,直到把她身体的毒都解了。
可是他的药方也因此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但那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事了,因为他那时的心已经系在一个他无意间结识的舞姬青青的身上,他并没有过多地描述与青青相遇相识后的情形,这大概是他心中的一个隐痛。为了能够赎出青青,他答应许家的人,进宫去为一个低等嫔妃号脉,不管她是不是有孕了,就只管说她怀了龙种就可以。
为了青青,他挺而走险,不惜犯下大错,撒了弥天大谎。而之后,他又被许宗川带到宫里,本来许宗川告诉了他一大堆受人指使的话,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联手想要对付的就是寻个蓝陵翁主,他两次三番都间接地害了那位翁主,可是现在他已经走不了回头路,只好听凭许宗川的摆布,但是他还没等说什么,那个已经升至婕妤的嫔妃便一副明了的样子,之后的事情梓依就不知道了。
梓依被带出了宫后,不知是许宗川是怕引人注目还是出于其他的目的,他仍旧将梓依放回到医馆里,并且帮着他把青青赎了出来,他与青青倒是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本来他就打算远离长安,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隐居,可是青青却执意要守着长安城里的繁华。
最后,许宗川派人抓走了青青,而梓依则被张放折磨得半人半鬼。
讲到这里,张放的眉目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早就料到梓依会这么说一样。***(未完待续)